乾清宫,骆养性和孙承宗正在殿中,关于上元节延长夜禁一事,不是就简单一个命令就行,其中还需各衙门的配合。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五城兵马司了。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同时要管理在京城摆摊做生意的摊贩们,维持秩序、救火、沟渠清理等工作。
延长夜禁,也就意味着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争执啦、斗气啦,严重的甚至还会大打出手。
还有便是拍花子啦,就是人贩子,多是拍小孩子为主,但也不是说就没拍大人的,若是哪个小娘子落单了,说不准就要被拍花子给拍走。
孙承宗统领城防,提督五城兵马司,朱由检自然该同他叮嘱一番。
除了五城兵马司之后,锦衣卫也有维持京城治安的职责,不过相比于兵马司,维持治安并不是他们主要的职责罢了。
故,朱由检也只吩咐了骆养性几句,就让他们各自安排布置去。
孙承宗告退离了乾清宫,骆养性却是没有走,他见殿中只剩了自己后,才从袖中取出一份册子,双手呈上开口道:“陛下,高文采从苏州府传来的消息。”
事关苏州、扬州、淮安三地知府弹劾杨嗣昌一事,朱由检接过翻看,片刻后不由冷哼,“又是复社,他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骆养性已是看过册子中所写的事,他也知道皇帝对于复社的态度,此时,正如他预料到的一样,皇帝动了怒了。
册子中所查明的事,便是杨嗣昌在江南筹粮时,故意放出消息误导民众,让他们以为只要捐了粮食,内阁就会在下一任科举中给他们名额,让他们顺利入仕,更是暗示,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这对于江南士子而言,是多么大的诱惑,甚至比走复社的门路还要方便呀!
因此,江南士绅们为了族中子弟,争先恐后得捐粮,这才让杨嗣昌在短时间内筹到了足够的粮食送到了京师。
而之后,杨嗣昌回了京师,便再也没有了消息,恰逢皇帝说要加恩科,这些人便觉得这次科举就会有自己的名额,谁知杨嗣昌仍旧没有给他们任何准话,这才将事情闹大了。
开玩笑,粮食是能白给出去的?
要是拿到市场上卖,也能卖好几十万两白银呢!
银子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现在算什么?
自然,这些人不会说是自己目的不纯,而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杨嗣昌的身上,其中,不乏有复社人员的推波助澜了。
杨嗣昌去江南时,张浦前去拜会,可却被拒之门外,张浦受够了追捧,哪里受过此种礼遇,自然是怀恨在心,还会放过这等好机会不成?
而周延儒,乐得坐山观虎斗,要是杨嗣昌下台,内阁可就又多了一个空,届时再让吴昌时运作一番,自己的机会也就更大了。
这么一番动乱,三地知府也是不明就里,只觉得是朝廷辜负了江南士子,身为父母官,自然是要为他们出头了。
可惜了这三个廉洁的知府,被复社当了枪使。
“陛下,高文采还查到了一些消息,”骆养性继续说道:“复社中对于科举录取,明码标价!”
“明码标价?”朱由检是知道复社操纵科举之事的,只不过想着也就出售几个名额罢了,难不成同钱谦益之前科举时一样,对名次也能安排好了?
“前三都能买下?”朱由检又问。
骆养性点了点头,“是,听闻状元十万两白银,榜眼八万两,探花五万两,二甲不记名次一万两,三甲不记名次五千两!”
朱由检怒火中烧,狠狠一拍桌子,“把朕的朝廷当做市场了不成!”
说完,朱由检看向骆养性,“让高文采继续查,还有,京城这里,看看是谁和张浦联合售卖,给朕查出来,盯紧了!”
这次科举,是自己命黄道周主持的,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清楚,作弊之人,定然不会是黄道周,可科举牵涉良多,想要在其中钻空子的也不会少。
自己虽然叮嘱了他要谨慎,可人无完人,哪里真的一丝不漏。
“顺便,”朱由检朝骆养性吩咐道:“让高文采将那些妄图走捷径的士子都给朕记下,这些人,永不录用!”
“是!”骆养性忙拱手应下,告退后出宫自去处置。
朱由检坐在殿中,无奈得揉了揉额头,趁着这次科举,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复社给清理干净了。
他们盘根错节,势力不止江南,更是渗入到中原和京畿之地,就怕自己以为是清理干净了,他们却随时能死灰复燃呀!
“陛下,皇后求见!”
“皇后?让她进来!”朱由检放下册子,看向门外。
周皇后搭着秋梅的手,笑着跨进了殿门,盈盈下拜道:“陛下!”
朱由检走下御座,伸手扶起,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周皇后回身,从秋梅手中接过食盒,笑着道:“妾自己做了些吃食,给陛下送来。”
“你自己做的?”朱由检不满道:“你有了身子,怎么还自己下厨呢?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
“陛下放心,”周皇后将食盒放在一边小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碗鸡丝面来,“妾又不是第一次有了身子,该注意的,妾会注意,”说完,周皇后端着鸡丝面递到皇帝身前,“陛下尝尝妾的手艺!”
朱由检坐在小桌旁,看着眼前这碗简单的鸡丝面,颜色清凉,面条根根分明,撒了葱花,白色鸡丝盖在面上,香味扑鼻。
朱由检突然便感觉饿了,他取了筷子捞了面条放入口中,顿时眼睛一亮,一个字,鲜!
很快,一碗面被朱由检吃了精光,连汤水也喝了干净,将空碗放了回去,又用帕子抹了抹嘴,这才朝皇后夸赞道:“夫人可真是好手艺!”
皇后第一次听皇帝喊她“夫人”,便如市井人家的普通夫妻一般,不由红了脸,低声笑说道:“陛下说什么呢!”
朱由检拉过皇后的手,“夫人贤惠,是我的福气!”
这话,让周皇后更是羞涩,可心中却是如同喝了蜜一般甜,陛下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咦,这是破了?自己缝的?”朱由检摩挲着皇后的手,却见她袖口一处有细密针脚,一看就是破了之后缝起来的。
“内帑有银子了,你也不用如此,你是朕的皇后,朕不会让你再过苦日子!”朱由检说道。
“不是,这衣裳好好的,不过一道口子,就这么不穿了,怪可惜的!”周皇后说道。
“眼下这不是过年,你也该换身新衣才好!”朱由检又道。
周皇后脸上倏地有些尴尬之色,秋梅在旁边瞧见了,忍不住就开口道:“陛下,奴婢斗胆,不是娘娘不想穿新衣,是尚衣局没送来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