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逢年来过好几次南堂,这里陈设布置一如往常,可突然,他指着角落处一张像桌子又不似桌子的奇怪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汤若望闻言看去,脸上当即笑了开来,满是自信和骄傲,“这是西琴,是件乐器。”
说着,汤若望走上前去,坐在那架西琴前,在方逢年惊异的目光中将手指放了上去。
汤若望手指在那乐器上起起伏伏,随着他的动作,便有乐声从那奇怪的乐器中响起。
一曲结束,方逢年连连惊叹,“西琴果然是妙啊!”
这可不比琵琶、笛子之流要来得动听?
方逢年眼珠子一转,说道:“汤神甫,明日你便将此物贡上,陛下一高兴,题字这事还不就水到渠成了?”
汤若望看向面前的西琴,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这架西琴前两日才运到,自己也才刚上手能弹一曲简单的,这就要送入宫去?
再运来一架,可不知能不能了,路程遥远,耗费的时日、金钱,也要不少呀!
“汤神甫,你还考虑什么?你知道吗?陛下下旨加试科举,已经将算科、法科能都纳了进来,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陛下还是看重西学的呀!”
汤若望闻言朝方逢年看去,“方大人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明国皇帝对西学一定不会放弃,那对于自己这些传教士,也仍旧会选用。
“好吧,”汤若望想了片刻,“明天就把西琴送进宫,由我为陛下弹奏一曲!”
......
武英殿的朱由检正在看二十四衙门呈上来裁撤名单。
几个衙门俱是按照自己要求,裁撤了在二百人左右,多一个少一个的,朱由检也没什么话好说。
可看到尚膳监时,朱由检不由沉了脸色。
尚膳监提交的名单才不过一百出头,整整比自己的要求少了一半。
“尚膳监...”朱由检缓声开口,“怎么就这些人?”
尚膳监掌印站在殿中,本想着陛下要裁撤人员,也不会太较真,其余衙门都已经裁撤了这么多,有的还多出了陛下要求,自己少一些也无所谓。
况且就算这一百来人,也已经是想了又想才得来得结果,陛下不知道啊,自己将结果告知他们的时候,那些人的脸色,可差点要把自己吃了呀!
“回陛下的话,宫里大大小小这么多人要吃饭,若是裁撤了两百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呀!”
“宫里大大小小这么多吃饭的人,也不都是你们尚膳监管着,”朱由检将折子扔了回去,“你若是做不好差事,朕就换人来做这个掌印!”
尚膳监掌印听了,忙跪在地上,捡起脚边的名单叩头道:“陛下开恩,奴婢知错!奴婢回去后就选人。”
朱由检睨了一眼,继续将这些名单看完,其余都没什么问题,宫女这边,想要出宫的倒还不少,还有些年纪大的,不想再宫里终老的,也都请求内侍司将自己名字写上。
“这些人出去后,有多少能找到活计?”朱由检将名册放到一边问道。
郭时明上前,回道:“奴婢在选人时也问过他们,一半的人在内书堂也学了许多,出宫后找份活计养活自己不是难事,还有一部分老家有人,自己这些年也有存银,够养老的,只有约莫二三十人,不知道出宫后该如何是好。”
“奴婢这里约有一半人,苦于没有手艺,出宫后怕是没有活路。”
“奴婢......”
二十四衙门的一个个禀报,最后一统计,差不多有两千人为生计发愁。
朱由检点了点头,对着愁眉苦脸的掌印说道:“出宫的这些人,不管能不能找到活计,皆给二十两银,自朕的内帑出。”
按照宫里太监的俸禄,最底层的月银也要二两银子,若按照一年算,那就要二十四两银子,给二十两,也就是让他们能在这一年中,找到养活自己的活计,不至于出宫就给饿死了。
朱由检说完这话,底下所有人都愣了。
一人给二十两,放出去这么多人,可要差不多八万两白银啊!
裁撤人员,什么时候还有这等好事了。
掌印们还在愣神的时候,朱由检又说道:“找不到活做的那些,朕有个提议。”
殿中众人抬头,脸上一副好奇神色。
“朕设置了农政司,以宋应星为大司农,着他在皇庄为朕种植番薯,裁撤人员中若有意,则可以去皇庄学种番薯!”
种地?
下面的人脸上顿时一副失望的脸色。
这些内侍好不容易能入宫伺候贵人,就是不想重复祖祖辈辈的生活——种地!
陛下倒好,把人赶出宫去,又让人回去种地,这不是打回了原型么?
还以为陛下的安排,会是安排去勋贵之家,就算去皇店跑腿也好呀!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想,郭时明就不一样。
陛下特意让在汀州府的宋应星来京,又为他特地设置了一个衙门,这番礼遇就不是简单的种地了。
这要是种得好,种出点成绩出来,说不准就是另一个好去处,不一定比在宫里伺候人来得差呀!
郭时明朝其余人脸上扫了一眼,他们不稀罕,自己可稀罕,回去就同他们晓陈利弊,让他们跟着宋应星种番薯去。
皇帝的安排都知晓后,殿中人也都退了出去。
唯方正化还留在殿中,朱由检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还有事?”
方正化点头,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接手御马监,昨日也去两处城门巡视了净军一番,见到了两位统领。”
朱由检听到这里,停了手头的事抬头看向方正化,“是有什么问题?”
“是,臣发现,净军编制虽然有两千余人,但实际却只有八百有余,靠这些人重建腾骧四卫,人数...不够!”
朱由检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方正化的意思,人数不够是一个方面,两千人的建制却只有八百人,这是在吃空饷啊!
多余的钱进了谁的口袋,不言而喻。
一个净军如此,这京营其他卫所,定然也是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