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嗣昌的催促下,这队人马终于赶到了朱由检面前。
杨嗣昌从马车上下来,整了整衣冠,走到骡车前,看了一眼方正化,又见黄得功朝自己点了点头,确定是陛下在车中,忙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朱由检撩了车帘,朝外扫了一眼,“行了,赶路要紧,出发吧!”
“陛下!”朱由检这边刚要放下车帘,却见杨嗣昌又喊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
“还请陛下移驾!臣,坐骡车!”陛下万金之躯,怎么能自己坐马车,他坐骡车呢?
这说出去,不成体统啊!
况且,要是有人拿这个弹劾自己不知尊卑,恐怕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朱由检闻言,却是直接撒了手,“算了,朕习惯这车了,懒得换,启程吧!”
车帘落下,隔绝皇帝的容颜,杨嗣昌呆愣得站在原地,很是为难,方正化已是坐在车前挥起了马鞭,车轮开始滚动,杨嗣昌忙后退了一步。
勇卫营两队护卫在骡车左右,其余将士跟在车后,黄得功自己则骑马在车前为其开道。
而祖宽的这些关宁军,则很是识相得走在了最后。
“快去通知祖总兵,陛下亲临,顺便...”祖宽咬了咬牙,“顺便将海阳镇发生的事,告知总兵,本将,也只能靠总兵相救了!”
皇帝在队伍中,沿途更是警戒,勇卫营和关宁军的夜不收都散了出去,而在他们之中,有一匹快马在远离众人之后,朝着中后所疾驰而去。
中后所位于辽西走廊上,辽西走廊连接了自山海关到锦州的宁远防线。
山海关作为辽西走廊的咽喉,在它和锦州之间广设屯堡烽燧,各卫间遍设驿站。
自山海关出,是广宁中前所,而后广宁前屯卫,再是广宁中后所、宁远中右所、宁远卫、连山驿、宁远中左所、杏山驿、广宁中屯所也就是松山,广宁中左屯卫,便是锦州。
此时,祖大寿人就在中后所中。
祖大寿是锦州总兵,按理该在锦州才是,可皇太极进逼山海关,围了锦州的时候,他正巧不在城中,他在中后所。
祖大寿曾在大凌河投降过皇太极,皇太极也就信了,放了他回去让他打开锦州城门,可祖大寿回去之后,便关闭城门,对于皇太极的招降再也没有理会。
祖大寿的诈降让皇太极很是恼火,这次,皇太极围了锦州之后,命人给祖大寿的妻子去信,让她劝祖大寿信守承诺,可祖大寿仍旧没有理会。
祖大寿退守中后所,勤王军洪承畴也在此处。
此刻,他们二人坐在卫所所设军衙中,俱是皱着眉头愁容不展。
“城中流言,最近传得很是厉害。”洪承畴开口道。
“不止中后所,其余几城,甚至关内都有了流言,只怕是鞑子的手笔。”祖大寿说道。
二人所言,便是自两国议和这事传开之后,对于大明皇帝会不会亲自来同皇太极和谈这件事。
“听闻是杨阁老前来,若是如此,也不知这和谈还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怕是谈不拢,就要打。”祖大寿又道。
“打就打,”洪承畴“砰”得一拍桌子,“可他们说得太过分,就算陛下不来,就是怕了他们鞑子?就是置万民于不顾?皇太极真是挑拨得一把好手!”
祖大寿闻言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前几日收到夫人的信,质问自己为何不回锦州,又质问自己是不是不顾还在鞑子军营中的儿子。
自己哪里会不顾,祖大寿叹了一声,如今马上要和谈,说不准能趁着和谈,让皇太极将儿子给送回来。
虽然不是亲生,是过继的侄子,可自小在跟前扶养长大的,难道自己心里就好受吗?
“百姓被挑拨,怕是对朝廷更失去信心,本将就怕,如此这番是会失了人心!”祖大寿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杨嗣昌这一趟,是不是要空着手回去,皇太极哪里是好对付的,说了要陛下亲临,只来了一个阁臣,怕是连皇太极的面都见不到。
“罢了罢了,做好准备吧,皇太极他能不顾济南城里的人?咱们替他担心什么!”洪承畴说罢,起身朝外走去,“本将去透透风,若有什么消息,着人来报。”
祖大寿忙起身,拱手应“是”。
洪承畴刚走到衙门口,就见关宁军前锋营副将吴三桂走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兵卒,他停下脚步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吴三桂当即笑着道:“回总督,是私事,有事禀报舅舅的。”
洪承畴点了点头,以为又是锦州的事,“进去吧,你舅舅在里面。”
“是,总督慢走!”吴三桂看着洪承畴远去,立即收了笑意,甚至脸上多了丝怒气,走进了堂中。
“怎么了?”祖大寿见吴三桂这副模样,又看他身后跟着的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吴三桂挥手让堂中的人都下去,才坐在祖大寿身边,指了指关宁兵卒,压低了声音道:“祖宽派来的,出大事了。”
祖大寿眼皮子跳了跳,对“大事”这二字很是忌讳,“又是什么大事?最近事还不够大的么!”
吴三桂继续道:“舅舅,祖宽是您家奴,他那行事,我早就说过不能放任不能放任,这下好了,被撞见了,说不定就要连累您,连累咱们家!”
吴三桂丝毫不在意祖宽的人在场听,他照样没说祖宽什么好话,况且在他心里,祖宽已经和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被谁撞见了?他走的时候我还特地吩咐了收敛些,这小子!”祖大寿想着,顶多是被杨嗣昌撞见,大家都是兵部的人,打点一番也就好了,也因此语气听上去颇是有些漫不经心。
“舅舅您可有点心理准备......”吴三桂见祖大寿不在意的模样,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幸灾乐祸,他早就看祖宽不顺眼了,一个家奴出身的,能做到参将已是祖上烧了高香,可却是为非作歹,丝毫不为祖家考虑考虑。
“行了行了,快说!”祖大寿瞪了一眼过去,说道。
吴三桂又朝外面看了一眼,低声道:“是陛下,陛下亲临,祖宽那些龌龊事,正好被陛下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