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说完,在座的几人不约而同得放下了筷子,曹化淳都说了这般诛心的话了,他们怎么还敢继续吃。
可早不说晚不说,非要等吃了一半再说!
熊文灿在心中呸了一口,脸上还是堆了笑,既然说到皇帝,他也正好问问到底是什么事,让东厂厂督亲自到了谷城来。
“本府听闻,卢总督围了济南城,把多尔衮他们给困在城里了,陛下该高兴才是啊,怎么还愁呢?”
曹化淳取了帕子擦了擦嘴,朝屋中众人扫了一眼,熊文灿当即会意,挥了挥手,把人都遣了出去。
曹化淳才叹了一声,开口道:“中原陕贼是陛下心腹大患,从前还有洪总督、卢总督、孙总督他们镇着,可如今不都去勤王了么,李自成是逃了,可张献忠在谷城拥兵,也是个隐患,此行,便是为他而来。”
“陛下是何意?”熊文灿问道。
“杀了!”曹化淳看着熊文灿说道。
熊文灿当即大惊,他是主张招抚的,好不容易劝说张献忠归顺朝廷,现在陛下要把他杀了,他这功夫不就白做了。
“不行,”熊文灿当即反对,“张献忠是大贼,其他如罗汝才、贺一龙、马进忠可都看着,要是杀了张献忠,他们岂会再信任朝廷?杀一个张献忠,他们必定再叛呀!”
曹化淳摇了摇头,“这是陛下旨意,再说了,”曹化淳朝外指了指,“张献忠难道真有归顺的诚意,若是有,他为何不把军队遣散了,或者把兵权交出给朝廷?咱家看啊,他压根就没归顺的心,不过审时度势,等到时机合适,定会复叛。”
曹化淳这话,熊文灿也没法反对,他也找了张献忠多次,可张献忠每次都以各种借口来推搪,这几日,也说不若将襄樊三城交给他来守,并且说既然归顺了朝廷,也该朝廷给他发军饷才是。
要城,还要粮饷,哪里是归顺,就是强盗的做派!
阮之钿轻叹一声,开口道:“此前有乡民来报,说张献忠麾下兵士,抢劫了附近几个村庄,卑职也去找过张献忠对质,可他说朝廷不发饷,他只好去抢。”
“陛下说得对,张献忠此人得杀!”黄得功一拍桌子,眉眼间满是戾气,“他手下那帮人都是混混痞子,不光抢劫村庄,还来勇卫营耀武扬威,弟兄们心中都有气呢!”
“可是,”熊文灿又道:“他手底下四万人,这怎么杀?”
熊文灿这话出口,几人又沉默了下来。
熊文灿见此心中冷笑,只嘴上说个杀字,哪里这么容易了,张献忠能做大,又不是傻的。
“他有四万人,分了四营,各派一员大将率领,可汉水上有林巡抚的水师数万人,还有我勇卫营在,左总兵更是张献忠的克星,有什么好怕的!”黄得功说道。
张献忠投降一事,左良玉功不可没。
张献忠本想偷袭南阳,没想到被左良玉射了两箭,射中了他的肩膀,左良玉又追上去挥刀就砍,张献忠血流满面,幸而部下及时赶到,才免于一死。
张献忠逃到谷城,不多时,便请求投降。
左良玉哪里肯,张献忠不仅是贼,还是他的杀兄仇人,他一心想着要为兄长报仇,怎么会愿意放过他。
可主张招抚的熊文灿却是不允许,于是张献忠便趁机在谷城驻扎下,顺带着养伤。
“厂督不正好来了么,不妨就派人同他说,朝廷同意将襄樊三城给他驻守,特地来传旨,府台设宴,咱们就在宴席上,将人拿下,张献忠死了,他手下那帮乌合之众,也就容易解决了!”
“鸿门宴?这...行么...”熊文灿还是觉得太荒谬,也仓促了些。
“咱家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曹化淳点了点头,又朝熊文灿说道:“还请府台大人,将张献忠邀请来赴宴!”
熊文灿虽然不愿意,但到底是皇帝的意思,他也只好应下。
况且他自己想想,除了这鸿门宴,还真没什么好主意。
“好,本府知道了!”
见熊文灿应下,曹化淳又端起面前酒盏道:“府台辛苦,只要张献忠死了,想必您也能尽早回广州,继续做你的两广总督了!”
熊文灿闻言,嘴角终于浮上一丝真挚的笑意,“届时,还请厂督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
二人一扫适才的冷淡,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并未发生不合呢!
没有人再提起皇帝在宫中吃不好的事,一顿饭宾主尽欢,酒足饭饱,熊文灿送走曹化淳,脸上笑意瞬间收起,揉着脑袋回了衙门。
家仆跟在熊文灿身后,见着他这模样,忙命人取来解酒汤,奉上前道:“老爷以后可别喝这么多酒了,小心身体!”
熊文灿“呣”了一声,接过解酒汤喝下,“真能回广州就好啦,这破地方,可真是待不下去了。”
熊文灿从两广总督升为五省总理,看似是升官,可这升得他欲哭无泪。
原先做两广总督,虽说偏远,但好在平安,没什么盗贼,如今这五省是什么地方,今日一个张献忠,明日一个李自成,不带歇口气的。
这地方,死了多少巡抚县令,说不准下一个就是自己。
杀吧杀吧,杀了张献忠,自己就能回广州了。
出了衙门的曹化淳却是清醒得很,壮阳补气的蛇酒没喝几口,自然是不会醉。
不过马匹换了马车,一路朝勇卫营的军营中去。
车中还坐着方正化,他看着闭目养神的曹化淳张了张口,许是觉得曹化淳疲累,想着还是回去再说。
曹化淳没有睡着,他感受到方正化的目光,动了动嘴唇道:“想问什么,问!”
“义父,熊文灿真能按照咱们说的做?”
曹化淳睁开眼睛,看向方正化,“何出此言?”
方正化凑近了些,轻声道:“这个熊文灿,姓熊,人也熊,仗着招抚过郑芝龙这个功绩做到总督,可人没什么本事,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方正化脸上鄙夷之色明显,“他进了谷城,张献忠可是送了他不少好东西,他照单全收,要是...”
曹化淳摆了摆手,又摇头道:“他还不敢同贼寇同气连枝,贪生怕死之辈,怎么会往死路上走!”
“是,儿子也是怕他误事!”方正化眉间愁绪浓重,总觉得熊文灿不太靠谱,可他是五省总理,调动兵马之事,总要经过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