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昌平城外战情还未传到京城,可是朝官们已是因卢象升和高起潜二人吵翻了天,有御史弹劾卢象升消极应战的,也有弹劾高起潜不守军令的。
朝上礼仪司官员拿着静鞭不知挥了多少次,争议之声却是没有停止。
朱由检听了一耳朵废话,最后问道:要是撤了卢象升的职,谁来领兵?
下面又没人说话了。
朱由检听得烦闷,挥了挥手,起身回了武英殿。
刚到宫门口,就见一个宫女等候在外,她身后站着几个小太监,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小箱子。
“奴婢见过陛下!”宫女便是冬梅,昨夜听了周皇后吩咐,今日一早将捐物之事散布了出去,没一刻钟,各宫就送来了不少东西,她这便都带上来武英殿前等着皇帝。
“可是皇后有事找朕?”朱由检认出了冬梅,一边朝宫内走去,一边问道。
冬梅跟在朱由检身后,进了殿中,示意小太监们将东西都呈上,才回道:“娘娘知道陛下忧心战事,也知道如今国库空虚,便收拾了些平时用不着的首饰,用作犒赏之用,各宫娘娘听闻后,也都送了一些来,陛下过目。”
冬梅说完,小太监们将手中箱子打开,烛光下金银珠玉的光泽差点闪瞎了朱由检的眼睛,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就算现在是皇帝,但看到这么多明代珠宝,也是忍不住想要鉴赏一番啊!
这要是放在现代,能不能在北京换套房子了?
“陛下,娘娘仁厚!”王承恩看着首饰,忍不住夸赞道。
朱由检回过神来,想着周皇后的确是个仁厚善良的女人,也是一心一意为着皇帝着想的皇后。
这些首饰对于犒赏将士而言,远远不够,可这一份心意,却是让朱由检心中感叹不已。
穿来之后日夜繁忙,除了见过懿安皇后之外,后宫这些嫔妃还真没有见过,如今皇后做了这些事,于情于理,自己也该去坤宁宫看望一下才是。
朱由检想罢,朝冬梅笑着道:“皇后的心意,朕收下了,同皇后说一声,晚些,朕去用膳!”
冬梅一听喜笑颜开,吩咐小太监将东西放下,脚步轻快得出了武英殿。
“后宫...还真是忘了要去看看...”
崇祯帝后宫美女也是不少,周皇后是苏州人,自有江南女子的温婉风情。
田贵妃是崇祯帝宠妃,扬州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骑射功夫也是一流。
还有袁贵妃、刘妃、王妃等几个女子,虽比不上皇后和田贵妃,但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朱由检正心猿意马着,司礼监来了人,送来了今日的奏折,其中还有一份军情奏疏。
军情奏疏是卢象升写的,从昌平到北京七十里路,快马加鞭半个多时辰就能到。
是以,这奏疏便同这些折子一起到了朱由检的案上。
朱由检在翻开这奏疏的时候,看到折子边缘染上了些红色,一开始以为是票拟时沾上的,看了折子才恍然大悟,这些红色都是血迹。
“岳托领兵袭营...陈国威求援高起潜...大同总兵王朴逃跑......”
王承恩在一旁见朱由检脸色愈发难看,想着定然是因为战事出了问题,屏气不敢言语。
“王朴,好大的胆子!”朱由检将奏疏拍在桌上,冷声吩咐:“去给朕传杨嗣昌和孙传庭!”
杨嗣昌还在内阁,散朝之后便听闻了昨夜的战事,两军交战激烈,多有伤亡,说不出个谁胜谁负,要真算,那便是两败俱伤吧!
“陛下明言不可浪战,卢疯子到底是疯子,陛下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杨嗣昌扔下笔,揣了墨迹未干的弹劾折子就要入宫,走到一半遇上了来传旨的太监,杨嗣昌心头一喜,陛下这个时候传召自己,定然也是因为昨夜的战事。
“有劳!”杨嗣昌抬步,却发现传旨太监没有回头,想了想问道:“陛下还传了别人?”
“是,陛下让奴婢传孙大人觐见。”传旨太监朝杨嗣昌躬了躬身回道。
“孙传庭?”杨嗣昌问道。
传旨太监点了点头,遂即朝宫外走去。
建奴入关,皇帝除了急召卢象升总督兵马之际,还诏了洪承畴和孙传庭勤王,一路击退围保定、真定等城池的建奴军队之后,抵达北京。
孙传庭留下护卫京师,洪承畴则继续北上去山海关,皇太极还在那儿等着呢!
陛下这个时候召见孙传庭,难道...是动了换人的心思?
孙传庭这边,在接到进宫面圣的旨意之后,一脸的无奈。
陛下对建奴的心思,多次摇摆不定,总体来说是“议和”占了上风。
昨夜卢象升那一战,的确是损失惨重,可建奴也伤亡了不少呀,孙传庭在心中计量,换作自己的话,可不一定能坚持到天雄军的到来。
可陛下定然不这么想,让不要浪战,好,卢象升不听,不要命地冲上去,把建奴也打疼了,那于议和而言,岂不是又多了些困难,皇太极一个心气不顺,怎么可能同意议和?
不同意,这仗就还得继续,可朝廷眼下的情况,没钱没粮士气低落,怎么继续?
要是陛下把卢象升撤了,让自己上,孙传庭想着,那下一个卢象升估计就是自己。
得想个法子才好。
孙传庭到乾清宫的时候,杨嗣昌正在弹劾卢象升,朱由检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问:“那依杨卿所言,该如何处置?”
“撤职,易能人替之!”
“可有推荐之人?”
杨嗣昌想着陛下心中已是有了人选,还非得多此一问,眼角扫到殿外站着的人影,大声道:“孙传庭是为合适人选!”
朱由检心中骂了一声“老狐狸”,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朕也是如此想的,不过...”
杨嗣昌抬起头,听朱由检道:“卢象升不遵朕之令,不可就此饶过,若是如此,今后朕的话还有谁听?”
“臣孙传庭见过陛下!”孙传庭在殿外听了一耳朵,见皇帝这不仅要撤了卢象升的职,还打算罚呐,忙抬脚见了殿,劝阻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也并非全是卢总督之过呀!”
“朕明白孙卿的意思,可是卢象升这么一打,朕还如何同建奴谈议和之事,若建奴因此狮子大开口索要无度,朕要如何交待?”
“陛下所言极是,”杨嗣昌忙附和,又朝孙传庭说道:“孙大人战功赫赫,当是为总督不二人选。”
“陛下,臣资历尚浅,不若洪总理合适!”既然陛下铁了心要换人,那自己就再拉出个人选来好了。
三边总督洪承畴总理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职级上可比自己高出许多,有都是勤王军,没有理由越过他而任命自己的道理吧。
孙传庭觉得这个理由甚是合适,冷不防听皇帝说道:“他不行,还是你来,不用推辞,朕即刻下旨,孙传庭任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接替卢象升总督全兵,命卢象升卸甲回京,入诏狱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