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简阁老便跟着隐二入了宫。
阁老到了之后,便跪在了御书房门口。
这会儿仁宗帝尚未到御书房。
不过,昨晚圣上他已经知道了简家发生的事,自然是太子说的。
太子说完之后,也没有出宫。
父子二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枯坐了小半个时辰。
先帝的无耻,再一次刷新了仁宗帝对他的认知。
谢云平当年仅凭着一方手帕便拿下了冷六娘,这里一定是有先帝的手笔。
如此一个无情的男人,临了还坑了一把冷六娘,这个女人到现在都没有认清他的真面目。
为了他,将简家推进了火坑。
简阁老还差点死在这个女人手上。
如果太子没有突然折返,听到莲芝那一番话,就算简阁老讲出来,圣上也未必完全相信。
何况事关皇家,简阁老他不会透出一个字。
冷六娘发狂差点杀了简阁老一事,隐二连夜第一时间便回禀了主子,圣上听完也是唏嘘。
仁宗帝也是天蒙蒙亮便起身了,拢共他也没有睡多长时间。
今天是大朝会,仁宗帝直接去了大明殿,一直过了正午才回到了御书房。
简阁老便一直跪在那里。
几个御书房的太监轮番劝说。
他们并不知道简家发生的事,可看着阁老脸色蜡黄,还有伤,这么一直跪着万一出点差错怎么办?
可是简阁老十分倔强,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年轻人都扛不住,何况一个老头?
可这老头就硬生生挺住了,直到太子殿下陪着仁宗圣回了御书房。
仁宗帝坐在了龙书案后,对着阿大说道:“让他进来吧。”
阿大赶忙安排,几个小太监将简阁老连扶带抱弄了进来,老头的腿都快回不了弯了。
进到御书房后,他已经跪不住了。
总不能让他趴在地上,仁宗帝叹了一口气,只能让他坐在地上了。
“圣上,老臣有罪,罪该万死,辜负了圣上,任凭圣上发落。”
简阁老哭了。
不过他没有说出实情。
因为这关乎先帝和贤王谢云平,关乎皇家的脸面,也关乎简家的脸面,打死简老头他也不敢透出一个字。
“朕都知道了。”
一句话,简阁老终于承受不住,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阁老这会也反应上来了。
隐二在府上,府上发生的一切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自然也逃不过圣上的眼睛。
仁宗帝又说道:“朕非昏君,是非曲直朕都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朕答应你不会牵连无辜之人,可你夫人断不能留她性命,你可明白?”
简阁老挣扎着又跪了下来。
“这本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罪臣明白!”
仁宗帝挥了挥手,阿大公公安排小太监将简阁老送了回去。
谢云平和李仁义既然已经逃了,那撒下去的网也该收了。
由于连生不能出府,所以绣衣司,御隐卫便统一由容珏调配,再加上虎贲营的精锐连,组成了特别行动小组,分头扑向南国,德安府和辽东大营。
南国逍遥王和九皇子已经赶回南国,鹰六和小蛮尚在南国,他们一行人正等着贤王和李仁义。
禁军去了贤王城外的庄子,将温氏王妃和世子妃肖锦带回了京城。
贤王的案子尚未审理,温氏王妃和肖锦被带回京城后,便被禁足在府中,府外有禁军看守。
同样,李府也被看了起来。
府中的姨娘和庶子女们再傻也明白过来了,一定是家中男人犯事了,不然不会齐齐离开。
她们最终还是被抛弃了。
于是,李府中是哭声一片。
可没有办法,她们根本不可能出府,只能等。
阁老当天被送回了府中,老头一下子宛如老了十余岁,之前挺直的腰背明显佝偻了。
简家几个男人一看阁老这模样,十分心疼,可也没有办法。
简阁老被送回府中,什么都没有说,待太监离府后,他强撑着一口气,独自再次去了一次老夫人的院子。
他没让任何人跟着。
包括两个儿子,谁也不知道父亲去干什么,不过他们心里都有隐隐的猜测。
老夫人的院子一个下人都没有。
莲芝被叫到老太爷院子的时候,简大夫人便做主将伺候老夫人的丫鬟,婆子都集中起来。
让她们到其他的院子侯着。
这些下人也不知道他们做错了什么,更不敢问,只能听从主家的安排。
老夫人被简大公子一手刀砍晕之后,几个儿孙都忙着被扎伤的简阁老,谁也没顾上理她。
等她醒来之时,才发现她已经躺在床榻之上,屋里漆黑一片。
几十年高高在上的简老夫人,这会才有些后悔和害怕了,她蜷缩在床上掉了眼泪。
突然门被推开了。
不大一会儿,屋里亮起了灯烛,简阁老慢慢走了进来。
“你,你要杀了我吗?”简老夫人抬起了脸。
此时的老夫人没有了高门贵妇的优雅,散乱的头发如疯婆子一样,不过眼中还是带着一丝怨恨。
“圣上都知道了。”
“他,他想让我死?”
简老夫人瞪着一双眼睛,呼吸也有些急促了起来。
“你若不死,那我们全家就一起共赴黄泉。”
屋中的灯烛有些暗,看不清简阁老的表情,不过简老夫人知道,就算圣上不弄死她,跟前的男人也会弄死她。
因为她犯的错太大了。
“如果能重来一世该多好。”简老夫人喃喃地说道。
“若能重来一世,希望我们不要再相见。”
简阁老说完,放下手中的小瓷瓶,转身出了屋子。
天亮之后,简大爷匆匆来了母亲的院子。
走进屋子的简大爷,看到母亲安详地躺在床榻之上,床边小桌子上还放着打开瓶塞的小瓷瓶。
“母亲。”简大爷轻声叫了一声,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当天,简府便传出消息,简老夫人得了急症,没救过来,人没了。
老夫人生前曾留下了话,一切从简。
由于冷家多年前就离开了京城,若来一趟京城也需要月余时间,简老夫人不能等到冷家来人再下葬。
既然老夫人留了话,所以一切便从简了。
仁宗帝金口玉言,并没有牵连简家其他人。
至于丁忧,简府只有简家大公子被免了丁忧,因为他跟在太子身边做事,还是太子十分器重之人,这也是太子给简大公子讨来的恩典。
毕竟太子殿下与简志宏是自小的情分。
这一恩典,让简家人感激涕零。
尤其是简大爷夫妻,本想着因为老夫人的事,长子的仕途也完了。
他们那么出色的长子,三岁便开始启蒙,头悬梁,锥刺骨一点都不夸张,却因老夫人生生毁了一生。
特别是简大夫人恨死了这个婆母。
如今峰回路转,能不让他们感激吗?
简阁老开了祠堂,当着祖宗的面,简志宏发了毒誓,一心辅佐太子。
不过简大爷,二爷,三爷还是要丁忧三年。
朝廷去官丁忧,大多是针对文官,各朝代向来就有“金革之事不避”的说法。
朝廷一般不会让武官丁忧,只需“戴孝”,就算没有战争,若军中指挥官丁忧了,久则生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武官虽免三年丁忧,可也会给相应的假期,所以是否“丁忧”也要看实际情况。
对于简家来说,简大爷三位长辈需丁忧,离开官场三年,再回去的时候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因为你离开的时候,位子便被他人接替。
简家的以后,就真的要靠简大公子了。
所以,这位简老夫人以一己之力,断了简家的青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