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8章他不是最要紧的
这是战斗的号角!
一听到那嘹亮又充满了雄浑之气的号角声,众人都是一惊,申屠泰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宇文晔立刻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初升的太阳所发出的金色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刺眼,他立刻感到眼前一黑,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可在闭起眼睛的一瞬间,还是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出现的迎风飘扬的旌旗。
虽然离得那么远,可号角声中的杀意,已经随风扑到了他们的面前。
申屠泰没有看清,却已经从杀气腾腾的号角声中听出了端倪,虽然石玉焘就在他的面前,可他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向宇文晔:“殿下?”
宇文晔道:“撤!”
只一个字,而他的动作比刚刚石玉焘带着人杀过来时的反应还快,立刻便调转马头,大手一挥指挥着身边的众人:“跟我走!”
所有人不敢怠慢,全跟着他一道调转马头。
申屠泰原本是在队伍的最前列,这个时候立刻成了队伍最后的一个人,他的动作也是最慢的,甚至还回头看了石玉焘一眼——两个人的距离不过数丈之遥,而且他深信只要自己一出手,这个人是手到擒来。
但宇文晔已经要撤了。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在心里轻叹了一声,收起长槊握紧缰绳,调转马头便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
几乎是顷刻间,宇文晔便带着他的人马从这片河滩上撤了下去,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中箭落地,哀嚎翻滚的人,还有便是握紧了长斧的石玉焘,此刻他虎口的伤已经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绷带,沿着斧柄慢慢往下流淌,滑腻得好几次都险些让长斧脱手,而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不断用力的握紧了斧柄,任由鲜血一直不停的流淌下去,滴落在草地上。
然后,落在草尖上的血滴被一阵带着杀气的风吹得四散开来。
风中的号角声渐渐平息,随之而来的却是撼天动地的震荡,一支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飞驰而来,不一会儿便到了石玉焘的周围,迅速将他们也围成了一圈,其中两个人走在最前列。
正是萧元邃,还有花子郢。
两个人仓促赶来,脸色都有些难看,尤其萧元邃在扫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之后,沉着脸看着石玉焘:“你干的好事。”
“……”
石玉焘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却也渐渐苍白起来:“你,你们怎么——”
花子郢手中还握着弓箭,显然刚刚已经准备大战一场,只是没想到宇文晔会这么快撤离,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敢怠慢,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看着前方宇文晔的队伍再无返回的迹象,这才调转马头走回来,拧着眉头看着石玉焘:“大将军担心你输了不服,打算今天再找你说话,没想到天还没亮,你就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
“石公子,我们既然是一路人,那凡事是不是应该有个商量?”
“……”
“你这样擅自行动,且不说胜败,今后让我们怎么管理手下的兵马?若谁都像你这样,那军令还要不要了?”
他说这话完全没有避忌,而且是当着石玉焘的手下的面当众斥责他,石玉焘的脸有些挂不住,不服的道:“你们都是经常打仗的,难道不知道要出奇制胜?”
萧元邃在一旁冷冷道:“那你胜了吗?”
“……”
石玉焘说不出话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萧元邃又接着道:“你只知道宇文晔来北岸牧马,就想要出奇制胜,那你怎么就没有想到,他来到底是牧马,还是来钓鱼?你想出奇制胜,他又何尝不想?”
“……”
“若他这么容易就能被人拿捏,用得着我们想这么多办法?用得着你姐姐不辞劳苦吗?”
一听到“姐姐”,石玉焘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却也彻底的哑口无言。
看着他无话可说的样子,萧元邃深吸了两口气,总算将胸口的一团怒火强压了下去,然后道:“马上回营!”
就在萧元邃带着他的一众人马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北岸,回到营地里严加戒备的时候,宇文晔也带着牧好的几百匹马,和尚未舒展筋骨的士兵们回到了虎牢关。一下马,他随手将缰绳抛给迎上前来的亲兵,自己匆匆回到大帐内,立刻找到了一卷舆图铺开,脸色沉沉的仔细看着上面的山川河流,手指一个一个的划过都邑城郭。
不一会儿,申屠泰也跟着走进了大帐。
刚刚那一场遭遇,只有他参与了厮杀搏斗,而这种程度的厮杀对他来说不过是刚刚舒展了一下筋骨而已,他甚至连气都没怎么喘,可是脸色却非常的凝重——他并非一个恋战贪功的人,但对于宇文晔刚刚的决策也有些疑惑。
一看到宇文晔在看地图,他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能站到一边。
宇文晔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道:“想说什么?”
申屠泰立刻抬头看向他:“殿下——”
“想说什么,就直说,你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
“殿下刚刚,退得太快了。”
“萧元邃的人都来了,而且他们离得那么远就吹号角,不是为了与我们一战,而是为了警告我们,这种情况下我们若不退,他们就要鱼死网破了。”
“就算这样,可刚刚的情况,末将还是完全可以把石玉焘拿下的。”
“他不是最要紧的。”
申屠泰愣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明白过来,接着道:“可是,萧元邃不是也来了?”
“……”
“殿下是觉得,他带来的人马太多,我们渡河的那几百人无法与之一战?”
宇文晔摇头:“我说的也不是萧元邃。”
申屠泰看着他:“那是——”
他们说话的时候,宇文晔点在地图上的手终于定在了一个地方,随即,申屠泰听到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像是终于笃定了什么,但这种笃定里仿佛带着几分惊恐,紧跟着,他又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他:“我说的,是石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