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心想,反正现在也没事,好好地把思路缕缕,把这几件事分了个轻重缓急再说。
明天陈禄就要来上海,在上海也才待一天半的时间,时间很紧,没有办法,看来第一个要杀的只能是陈禄了。
陈禄明天下午就要去英国领事馆,自己只有一天的时间去做准备,包括在英美法三个领事馆附近寻找最合适的狙击位置,这都可能要花不少时间。
当然袁野心中第一个想杀的是小野敬二,这才是他最大的威胁,但是没有办法,只能排在第二,只有等刺杀了陈禄再来杀他了。
是不是可以派别人来杀小野敬二呢?袁野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小野敬二在负责陈禄的安保,应该在陈禄的安保队伍里,不是那么容易杀的,一旦没有刺杀成功,今后再想杀他就更困难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会干扰到刺杀陈禄的行动,肯定是不行的。
刺杀傅全庵不用想自然是排在最后了,傅全庵反正待在市府里,又不会跑,早一天杀晚一天杀都不要紧,而且自己又不是刺,只是个辅助而已,影响不大。
袁野考虑清楚了,心态就平和许多了,反正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也急不来。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前方特高课大院外的马路上一队巡逻的日本士兵正在经过,他的视线又看向紧挨着特高课的一个大院子,这个大院比特高课的占地面积大好几倍,围墙很高,里面座落着五六栋建筑。
袁野来的时候经过了那里,知道那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他听苏希武说过他的老同学,副领事岩井雄一领导的岩井公馆也在里面,他对这个神秘的特务机构很好奇,不知道苏希武什么时候能带他去看看。
岩井公馆,本名叫外务省中国特别调查所,北到哈尔滨,南到广州,只要有日本领事馆的地方都有他的分支机构,还不断地向山城及其他未被日军占领的城市派出潜伏情报组,用各种办法收集中国各地的政治、军事、经济等各领域的情报,为日本政府制定侵华政策提供依据和参考。
但相比特高课,岩井公馆显得低调的多,也给外人一种神秘之感。
就像日本军方存在陆军省和海军省务庭抗礼,以及所谓的北上派和南进派一样,岩井雄一在外务省属于东亚建国派,这个派别的主张与外务省的拥蒋派和拥汪派不同,是不依赖蒋校长和汪精为势力,在灭亡中国后,重新在中国建立一个日本人直接掌握的国家,如朝鲜一样,而不是像拥蒋派和拥汪派一样,建立蒋记和汪记的傀儡国家,如伪满洲国一样。当然他们的共同点都是主张先占领整个中国。
这个派系的人很多都有日本上海东亚同文学校的背景,所以也称同文系。岩井雄一就属于这个派系的少壮势力,野心很大,积极鼓吹并践行他们的理论。
武汉会战后,战局陷入相持阶段,随着“速胜论”的破灭,日本想短时间灭亡中国已不可能,无论是军部和外务省,拥汪派渐渐占据了上风,日本内阁倾向于与汪精为势力谈判,建立南京傀儡政府,当然这也可能是占领整个中国之前的权宜之计。
这里面有一些情况都是袁野和苏希武聊天时了解到的,做为一个日本通,苏希武信息还是很灵通的,袁野心想,这些肯定也是苏希武从岩井雄一那里了解到的吧。
袁野靠着走廊的栏杆正想着,对面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身高大概不会超过一米五,那个年代,日本人普遍都比较矮,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他看到袁野正在抽烟,走过来,用日语说道:
“麻烦你,给我借个火,火柴用完了。”
“不麻烦。”
袁野笑道,掏出火柴,划着给他点着了烟,矮个日本人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惬意地吐出一个烟圈,将身子也靠在栏杆上,指着办公室说道:
“这些家伙都不抽烟,我只好准备出去买盒火柴,还好碰上了一个抽烟的人,谢谢你。
你是来特高课办事的吧,以前没看过你。”
“我是市政府秘书科的,叫袁时凯,和我们科长来找小野组长办点事。你是小野组长这个部门的吧。”
袁野心想,正好没事,和他聊聊天也好。
“是的,小野组长是我们的头。我叫小泽一郎。你日语怎么说得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纯正的日本人。”
“谢谢小泽君的夸奖,我很喜欢日本文化,最喜欢的日本作家是夏目漱石,也喜欢日本料理,喜欢喝日本清酒,和小泽君打听点事,这附近哪家酒屋最好。”
“哦,你也喜欢夏目漱石,他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要说这附近最好的酒屋,当属川荻居酒屋,这是一家高级居酒屋,里面有漂亮的艺伎表演和陪酒,小野组长最喜欢去这家,不过消费很高,我可是去不起的。”
小泽一郎无奈笑道。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袁野心中一动,原来小野敬二喜欢去川荻居酒屋,这倒是一个重要的信息。
“小泽君,我们中国人说,见面就是缘份,既然小泽君也喜欢夏目漱石,过两天,我请小泽君到川荻酒屋喝酒,我们一起聊聊我们共同的偶像如何?”
“真的吗?那太好了。”
小泽一郎有些惊喜,川荻酒屋他去过一次,就再也没去了,凭他的薪水他根本消费不起。就那一次,高档的食材,高级清酒,服务周到的漂亮艺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渴望着什么时候能再去一次,但是苦于囊中羞涩,袁野的邀请让他喜出望外,不加思索就满口答应。
他们互相留了办公室的电话,这时小泽的一根烟也抽完了,小泽说道:
“我去买盒火柴,时凯君,记得打我电话。”
“好的,一言为定。”
袁野点点头道,笑吟吟地看着小泽一郎喜滋滋地走向走廊的楼梯口。
心想,这个小泽一郎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