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卓鹏说过,让宁芳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王府的人来接。可万一又是那些蒙面人先找来呢?
宁芳不得不防。
她先是趁这两个贼人不备,又有些轻敌,这才侥幸得手。可接下来,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还有这样好运。
所以与其坐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救,宁芳更愿意自己主动做些什么。
只是今天,真得感谢那颗大石头,要不是它挡了一下,她连人带车直接摔下来的话,不死也要摔残了。
可,那是什么?
眼角余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宁芳厉声道,“出来!”
她抓起最后一件防身的武器,朱五姐儿给她打的回力镖,紧盯着那处窸窸窣窣的草丛。她看得很清楚,有褐色的布一闪而过,那里有人!
“再不出来,我就放箭了!我的箭上可是有毒的!”
虚张声势的恐吓,倒是有些效果,一个提着篮子的小乞丐,哆嗦哆嗦的从草丛里站了出来。
“大,大姐……夫人……不,女侠!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小乞丐身形瘦小,可以说五六岁,也可能有七八岁。
可那些都是不是重点,宁芳微惊,“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小乞丐紧张得手脚直抖,吞了吞口水才道,“我,我来采花……”
“采花?”
这才几岁啊!
看着小男孩那破篮子里,零零星星的几朵小野花,宁芳很快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你采的这是什么花?”
“是,是我们老大家里要办喜事,底下人都在献宝……听说献得好的,能,能去吃喜酒……我,我妹妹肚子饿,想吃肉。我,我也想吃……这个花,这个花只在谷底有水的地方才生得出来。把它捣烂用来拍脸染指甲,会特别红润好看……窑子里的姐儿,为这样一朵花儿,都肯出到十文钱呢……”
听这小乞丐颠三倒四的说着,宁芳忽地记起一中,“你们老大,可是姓潘?”
小乞丐顿时不磕巴了,诧异的瞪大眼睛,“你,你认识我们老大?”
宁芳微微一笑,心中已然生出个主意,“你去给我寻一身乞丐婆子的衣裳来,带我回去京城,我不仅让你们老大带你和妹妹去吃喜酒,还让你当头儿,往后顿顿都有大鱼大肉!”
“真的?”小乞丐有几分心动,却又有些不信,“你要是,要是骗我怎么办?”
只见对面年轻的小贵夫人露齿一笑,却是猛地伸手,把他手中的破篮子抢了过来,“我要是骗你,你也只好自认倒霉。眼下你的花在我手上,跟我走吧。”
在小乞丐快要急哭之际,她又拔下头上一枝金簪,扔到他怀里,“有了这个,就算不能让你当头儿,总可以让你和妹妹吃饱长大吧?”
小乞丐狠狠咬了一口簪子,留下几个小牙印,确认是纯金后,瞬间破涕为笑了。
“女侠,不,夫人,快跟我来!我先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省得又有坏人追你。要说京城这一带,再没有比我小南哥更熟的了,包管别人找不到你!”
“小南哥?”
“咳咳,我,我没正经名儿,人家都叫我小南瓜……小南哥,是我在妹妹跟前吹牛才叫的。”
宁芳笑了笑,却拱手如江湖人般行了个礼,“那南瓜哥,就拜托你了。”
小乞丐受宠若惊,小脸慎重的回了一礼,“好说,好说……那个,我必替你办成的,你,你跟我来!”
宁芳跟着小乞丐,走到半山腰的一处隐蔽山洞,藏了起来。
洞门前垂着不知长了多少年的藤蔓,正值盛夏,郁郁青青,要不是有人带路,就是经过也发现不了。
宁芳很满意,在此安心等候。
一柱香的工夫过后,小乞丐带着一套破衣烂衫回来了。宁芳也不嫌弃,把自己的金贵衣服换下,团了个包袱,就塞在小乞丐的破篮子里。又把首饰收起,头发打散,脸上再涂几把灰土,便瞬间成了个乞丐婆子。
小乞丐见此,便细心的去摘了几个野果,几把野菜,拿块破布一挡,盖在上头,二人相视一笑,慢悠悠往京城而去。
而此时的京城,尤其是英王府,简直都要翻天了!
孟大夫人刚回府,就听说宁芳出门了,还来不及埋怨几句,就又听说洗象节出事了。
“你说什么,王妃丢了?被受惊的大象吓跑了?她怎么这么不当心!”
孟大夫人先惊后怒,“她就算不爱惜自己,怎么也不爱惜我们英王府的亲骨肉?这要是孩子出点事,我看她还有什么脸,进这个家门!”
“嫂子!”谢二夫人在庙里接到消息,也匆匆赶了回来,“您这说的什么话?又不是弟妹有心要出事的。方才全叔不是说了吗,不是她想出门,是福慧郡主来请的。”
孟大夫人自悔失言,可还是余怒未消,又迁怒到了老管家程全身上。
“全叔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如今王妃是什么状况,您不是不清楚。怎么也不拦着些,还放她出门?”
这还这么多人呢,孟大夫人先是嚷破了宁芳有孕之事,又逼问老管家她出门的原因。
可有些话,让他怎能当众解释?
程全只能憋屈认错,“是老奴疏忽了,任大夫人责罚。”
孟大夫人道,“按说你这样失职,起码是要挨顿板子的,可念在你年纪也大了,恐怕身体也吃不消,这板子就免了,这管家之职就免了吧!”
谢二夫人原以为大嫂只会罚程全点月钱,就没有多嘴。没想到竟要免了他的差事,这处罚真要落实下来,程全这辈子的老脸可就要丢光了。
忙道,“大嫂这处罚是不是太重了些?全叔一辈子忠心耿耿,实在是府里的有功之人。如今弟妹还没找回来呢,我看她吉人天相,也未见得就会出事。不若等着先把弟妹找回来,再行定论,可好?”
她这原想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没想到孟大夫人却不领情,甚至连她也怪罪上了。
“有功是有功,可有过又岂能不罚?任谁再要紧,也没有王府的子嗣要紧。这事你不要插嘴,我说罚就一定要罚!”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谢二夫人还能怎么办?
程全只能道,“老奴愿意领罚。只是责罚老奴事小,找寻王妃事大。请大夫人容老奴先把王妃找回来,再免了老奴的差事,如何?”
他说的是实情。
管家责任重大,一时之间,上哪儿找人接手?
可孟大夫人却以为他是拿话在堵自己,冷哼道,“我看不必了,全叔你自去歇着,这满府上上下下的人,就不信没个能顶事的。”
程全噎得一张老脸都快红了,谢二夫人忍不住还是劝道,“大嫂,我看全叔说的是实情。怎么说,先把人找回来再说。你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顾着些三位爷的面子。”
这末一句,她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孟大夫人这才想起,程全可是照顾程峰三兄弟长大的老家仆,若他们回来不高兴,免不了又要怪罪自己。
孟大夫人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便望着程全道,“如今二夫人替你求情,那你倒是说说看,弟妹为何要出门?你若能给出个合理的理由,我就容你戴罪立功。”
可这理由要是能说,程全早就说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故此他只能说,“还是请大夫人责罚老奴吧。”
孟大夫人怒道,“什么理由竟是连我也不能说?弟妹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容情,实在是这老奴可恨!他——”
她还想开口处罚,程峰扶着程岭,脸色不好的进门了,听到这话便道,“不要再问了!弟妹是为了我才出去的!”
他一只胳膊似乎伤到,下巴也乌青了一块,但走路还是无妨。
可就这样,也把孟大夫人吓到了,“大爷,大爷您这是怎么了?”
这是她的丈夫,她终生的依靠,她自然看得要紧。
程峰看看一屋子的人,皱眉摆手,“亏得弟妹机警,听说洗象节上人多,特意过来提醒我一声,故此我和使节们俱都无碍。这会子最要紧的,是把王妃找回来!全叔你赶紧去安排,其他人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听他这话,程全便知他是了解原委的。重又挺起胸脯,自去安排了。
至于管家那差使,说真的,在这府里就凭大夫人,还真免不了他的!
底下人看着这场闹剧,明显咂摸出些味道来。
大夫人不管不顾的发火,得知王妃出事,她只惦记着追究责任。往小里说,是遇事不够稳妥,为人糊涂。往大里说,实在有些不分轻重,有失体面了。
程峰的态度,让孟大夫人也意识到了,待人一走,就委屈道,“我又不知道个原委,心里着急……”
“行了!”程峰实在是没心情再跟她讲道理,安慰她了,“你先回房歇着,二弟跟我去书房!”
看兄弟两个转身都走了,孟大夫人委屈得直想哭。
“我这关心人,难道还关心错了么?难道程家的香火不要紧,英王府的血脉不要紧了?”
谢二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