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忙道,“王妃跟戚夫人商量着,安排在初十,正好休沐,已经给家里留了一桌酒席,到时请老爷太太都去乐呵乐呵。”
宁怀璧道,“只要母亲高兴,去玩玩也可。只是还得给我单独留一桌,我要请。”
他说着自己也笑了,“芳儿这丫头,就是爱玩儿。不过摆个寿宴,闹得我们姜老大人都知道了,也说想去见识见识。我寻思着,索性摆一两桌,请同僚们都去瞧瞧。还有你们英王府的猪肉宴也摆一桌,那个清蒸狮子头可务必要有。”
夏珍珍忙道,“那要不我们自家就不去了,否则芳儿都不一定安排得过来。”
百灵道,“那倒未必。家里的新戏园子极宽敞的。且这回想上门看球的人多,王妃前儿还说,若不行就在旁边再搭个凉棚。太太先别急,待奴婢回去问问王妃,再给您消息可好?”
宁怀璧道,“你这丫头,做事倒是妥当,去吧。”
这边百灵回去,宁芳去了程岳那里,听她回话,倒是笑了。
“我正想着爹要不要请几个人来,你这就来了。哪怕少请几个人呢,怎能让自家没了地方?你跑半天了,换个小子过去说一声,让家里放心,就是庆平公主那里,也都安排好了的。”
百灵道,“这点小事,还跑不细腿,王妃疼惜,那容奴婢过去传了话,索性蹭个饭再回来。”
横竖两家极熟,宁芳没意见,待她一走便跟程岳商量起正事来。
主要就是为了宴搭的棚子,怕有些人挑剔,不知道怎么安置好。
她倒是想着把石舫也腾出来招呼男,偏生这回就算不是她过生日,也有不少女眷打了招呼想来玩,安排不下。
“我想王爷您是极有见识的,不妨指点着下人布置一下,也把那棚子搭得好看些。”
小王妃卖力拍起马屁,英王爷倒是不上当,还酸她一句。
“办得再好,回头也是给王妃赚温泉庄子。”
要是从前,宁芳必将再接再厉。但自从上回程岳说了她,她便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当即把小嘴一撅,“办不好,那也是给你家丢脸。少啰嗦,横竖这事交给你了!”
撂下这话,她便气势汹汹的走了。
主要是怕不走,又给程岳揪脸或又扔进坑里。
程岳错愕之后,旋即唇角轻扬。
如此简单粗暴,好吧,倒也是对自己人的态度。
不过关于此事,他确实早想好了,于是自己找人安排去了。
那边宁芳人虽走了,但耳朵还竖着。知道王爷开始吩咐人干活了,心中大石方才落下。拿香茶漱了口,这才有心思品尝妹妹们新研发的月饼。
自上回宁芳的生辰宴后,宁茵宁芸姐妹们发现一个小秘密。
对于贵族来说,入口的糕点自然味道要好。但更重要的——是卖相,卖相,还是卖相!
宴当天吃得最多,以及事后最多人去铺子里订购的,全是几款外形特别好看的糕点。相反,下了真材实料,工序最繁琐的,倒不一定是最受欢迎的。
所以她们这回的新式月饼,只在馅料上做了少许调整,把主要精力放在研制外表上,也是做了四款。
一款山药白兔,一款玫瑰石榴,一款桂花元宝,一款绿茶菊花。
为了更好造型,便抛弃了传统的饼皮,而是用糯米粘米淀粉调制饼皮,做熟后直接压出好看的外形,便不必担心烘烤后变形。
宁芳尝了,都挺满意。尤其是那道绿茶菊花,带着淡淡茶水清香,微苦回甘,更符合她的喜好。
不过想想,她把画眉叫来,“你去跟三小姐四小姐说,再做个黑蝙蝠的芝麻口味。这白绿黑红黄,正对应金木水火土,才是五行俱全。再专门做一批梅花式样的盒子来装,一盒五格子,一格子里只放两块,便十全十美了。”
画眉犹豫道,“可黑色会有人买吗?”
宁芳笑,“若担心没人要,便初十那日宴,先给我备上两百盒,该多少银子报账单来,务必做得精致好看。你去了也不必急着回来,百灵想在那儿蹭个饭,你也去吧。”
画眉微怔,忽地跪下给宁芳磕了个头,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孔雀一笑,“到底都是王妃教出来的人,懂恩义呢。”
今天,也是喜鹊出嫁的日子。
因她之前不懂事,宁芳跟她算是断了主仆之情,但故人之义还是有的。
先还没想起来,可百灵忽地说要去蹭饭,就让宁芳想起来了。必还是念着姐妹旧情,想过去吃杯酒,省得喜鹊一人恓惶。
索性把画眉也打发了去,让她们全了姐妹情谊。
只往后是好是坏,就看喜鹊自己了。
正感叹着,杜鹃在外头说了声,“王妃,五姐儿来了。”
然后,一道小小的身影撩开门帘,原想扑到宁芳跟前的,却又生生忍住,规规矩矩给宁芳行了个福礼。
虽然这礼行得有许多不到之处,但宁芳还是夸赞起来,“哟,小五长进啦,都学会行礼啦!”
朱五姐儿露出一个浅淡的羞涩微笑,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崭新的天青色及膝衫子。
这是后院念书的下人孩子们的标配,男女一样。不同的是,男孩子们扎枣红色腰带,小姑娘们会在青衫外加一件水红色半袖。
宁芳又赞,“啧啧,这新衣裳可真好看,小五的红头绳也绑得好。你今天打算做些什么来换点心呀?我这儿有新月饼,可不是行个礼就能换到的呢。”
看王妃指着新式月饼又逗起小孩了,孔雀她们都忍俊不禁,掩袖笑了。
这孩子跟谁也不亲近,就是跟她亲娘亲外祖也只淡淡,偏偏就跟宁芳投了缘。自第一回见面,啃了瓜皮换了颗糖之后,成天跑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人瞧。
别人都不明白,只宁芳就明白了。
细细的跟她说道理,不是每次来都能啃瓜的,得学规矩学礼仪。
偏这丫头还听进去了,虽然初时有些木讷,但只要学会一样,便记得极牢。
连余远志瞧过都说,这孩子不是痴傻,她只是跟人接触得太少,所以灵智未开。至于这么大了还不会讲话,也是这个缘故,等她多跟人接触就慢慢好了。
于是宁芳便立了规矩,一定要朱五姐儿有些长进才肯给她零食。
但今天朱五姐儿显然是有备而来,听宁芳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物,直直递到宁芳跟前。
这是一个跟她小巴掌差不多大,呈L形的小铁片,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不凡之处。
宁芳问,“这是干什么的?”
朱五姐儿忽地对着多宝格,便把铁片甩了出去。
就见这小小铁片高速旋转着,眨眼间的工夫便把多宝格上的一尊紫铜香炉打翻在地,又变了个线,高速旋转着飞了回来。
朱五姐儿伸出小手一抓,又送到了宁芳跟前。
此时,孔雀已经捡起香炉惊道,“这么深!”
指头厚的紫铜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绝对皮开肉绽。
宁芳顾不得心疼那只香炉,再细看这不起眼的小铁片。发现它两边握手之处略厚,中间薄,但难得的是整体份量把握得刚刚好。
掂掂份量,她忍不住对着木头槅墙也扔了一回。因怕毁损太过,只用了五分力道。谁知就她这么个新手,居然也在木头上划下寸许长的印记,待飞回来时,还有余力破了窗纸,直钉入廊下的木柱子上,嗡嗡作响。
看着这威力惊人的小铁片,宁芳的下巴都快掉了。
而在外头守着的杜鹃收了铁皮进来,赞不绝口,“这样好使的回力镖,我还是第一回见到。是三娘子打的么?”
朱五姐儿又羞涩的低了头,只是小眼神很是瞟了那几只漂亮小月饼一眼,瞧得宁芳一阵无语。
不会,跟她想的一样吧?
然后,晚饭后,程岳便见到小王妃手里握了半日的这枚小铁片了。
“……好在当时我屋子里只有孔雀杜鹃两个,怕惊动了人,我也没急着来见王爷,直到现在才敢说。”
相较于小王妃抚着小心肝,心有余悸的模样,英王爷可是淡定得多。
把玩着小铁片,淡淡问,“确定是那孩子做的?”
宁芳猛点头,“原我们都以为是朱三娘打的,结果叫来一问,才知不是。她说五姐儿自小就爱在炉边叮叮梆梆的敲些玩意儿,因年纪还小,谁也没留意过她在干什么。只她有时跑出去半日,回头就拎了兔子山鸡什么的回来。原以为是拣了山里猎户陷阱里的东西,再没想过,可能就是这孩子自己打的。”
然后她看着这程岳,咽了咽唾沫才低声说了句,“三娘子后来试了试,说这样好的回力镖,只怕她,她也是打不出来的。”
程岳嗯了一声,把回力镖还给宁芳,“既然好使,以后你就带着防身,让杜鹃教你练练。”
宁芳急道,“王爷怎么……”
她激动得都卡壳了。
程岳笑了,“想问我为什么不着急?这有什么可着急的?嗯,五姐儿可能是个铸造上的天才,那又如何?你是要把她藏起来,还是把她逐出府去?”
宁芳张着嘴,越发说不出话了。
这事她纠结一下午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程岳再问,“你要造反吗?”
自然不会。宁芳终于憋出话来,“可皇上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