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东野这么一说,杜子威很给面子的道,“那薛家小子,到我这儿来。哥哥带着你呢,包管你赢!”
韩袆道,“那可未必。听说项家哥哥也踢得好蹴鞠,你不下场跟他比比?”
项家公子项元勤早坐不住了,闻言顿时站了起来,“杜小三儿,牛皮别吹早了。能不能赢,咱球场上见真章!”
“谁怕你来!”
二人说着话,各自呼朋引伴,很快拉起了队伍,因想参与的人多,一边都有七个人。最后择定一边上场五人,剩下两个便做替补,等有人受伤或体力不支时再上去。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因上场的都是各家叔伯兄弟,这比赛可比之前戏子们的表演,更加牵动人心。
高燕燕觉得很是可惜,“我家老爷也爱看这个,老家那边就有个蹴鞠场,闲了就组织家丁子弟比赛来着,可惜他今儿没空……”
旁人家说没空多是托词,可戚昭义是真的有事。他原本说要来的,可临时都督府有事,硬是把他叫去了。
话音未落,忽地有下人急急来报,高燕燕微怔,而此时已经吃饭回来的宁芳也得到门上回禀了。
笑着起身道,“戚老都督生怕夫人又被我给灌醉了,亲自来接了呢。赶紧寻个人替一下大哥,咱们得出去迎一迎。”
高燕燕红了脸,而庆平公主自告奋勇出来道,“我来当裁判!我打小就看这个,再不会出错的!”
“有公主出马,那自然是好的。”
宁芳笑挽着她一起出去,原本说要换庆平公主当裁判,还有些男不乐意来着。
谁知正好一个球飞到场外,庆平公主勾脚就接了,随意踢个花式,那球便稳稳落到场中线上,不偏不倚,引得无数叫好。
如此众人无不服气,比赛继续进行。
宁芳请了程峰,三人一起迎了出去。
这是宁芳第一次见到戚昭义戚大都督。
典型的山东大汉,个子较寻常人高出一个头有余,身板笔直,就算已经年过六旬,看起来却比许多年轻小伙子更加精神矍烁。
走近了细看,见他五官刚直坚毅,一看就是个立身极正之人。怪不得以永泰帝那样多疑的性子,也肯对戚家委以重任,实在是这样把忠正耿直从眼睛刻到心里的臣子,让人没法生起疑心。
程峰将人从大门口迎进来,及至进二门,戚昭义看到一位跟自家孙女差不多年纪的小贵妇陪着自家小夫人站在那里相迎,料来就是英王妃,先就生出好感,抢先施礼道。
“本就来得迟,怎好劳动王妃大驾相迎?今儿是你的好日子,老夫还未道过恭喜。”
看人家气有礼,宁芳也对这个威风八面,足以当祖父的大都督印象极好,忙还礼道,“王爷身子不便,不得迎接贵,只好由妾代夫相迎,还望都督不要见怪。”
以戚昭义今时今日的地位,在京城横着走都没问题。偏他还这样气有礼,那就一定要谦恭以待了。这么想的不止宁芳,程岳也是如此。
所以这边他们才迎了,那边赵同亲自赶了过来,“王爷得知戚都督大驾光临,只身上不便,不得相迎,特请您到书房一叙。”
一般只有贵,才会被请人书房。
戚昭义也不忌讳,爽朗道,“早想来探望王爷,只恐扰了他养伤。头前带路,这便走吧。”
于是程峰在前面引路,把戚昭义请到了程岳的外书房。而这里除了程岳,还命人把程岭也抬了来。说来戚都督可是程岭的顶头上司,可不能不见。
而且为了见,二人都特意换了衣裳,坐了起来。
本要行礼,可戚昭义把人拦住,“咱们都是武将门第,很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早些养好伤,能早些为朝廷效力才是正经。”
于是程岳也不坚持了。
宁芳见此,本想和戚夫人告退。这男人们说话,妇人们总不好在场。
但程岳暗给她递了个眼色,于是宁芳又坐了下来。
就见两边也没聊什么正事,无非是问下伤情,叙些家常。宁芳也帮着接了几句话,忽地明白程岳的意思了。
今日各家各府派来的俱是女眷和子侄辈,就是一种试探。
此时戚昭义肯亲自来英王府,就是最大的给脸。此时倒不必藏着掖着,就这么和女眷坐在一起,大大方方的说些家常,才是最合适的处置。
所以没聊多久,程岳就主动结束话题,让兄长陪戚都督去入席了。
宁芳一笑,“正好我府中有几个新菜式,不知道戚都督愿不愿意试试。”
戚昭义为人耿直,却不是憨货,顺势笑道,“上回在你府里学了几个新菜,老夫尝过,倒是好吃。这会子便是夫人不说,我也要尝尝你们府里的佳肴的。”
高燕燕赧颜道,“偏我就不擅烹饪,这点无论如何比不上王妃了。”
戚昭义哈哈一笑,“偏我是个好养活的,可比不上王爷金尊玉贵,所以夫人大可不必苦恼。”
看他夫妇二人,虽年纪差距极大,但感情和睦,宁芳也挺为高燕燕高兴的,于是打趣道,“王爷,您听到没?老都督为人都这么和气,您以后也少挑剔些妾身吧。”
程岳唔了一声,“等我到老都督这个年纪,自然也不挑剔你了。”
宁芳故作愁苦道,“那妾身还有这许多年要熬啊?”
戚昭义大笑,“你们这小两口,当真有趣!”
这回宁芳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反倒是程岳神色不变,让程峰请了他们出去。
等戚老都督入席时,就见场上原本踢着蹴鞠的人都下来了。
高燕燕觉得奇怪,问是怎么回事。庆平公主道大家听说戚大都督来了,都不好意思踢了。
戚昭义一听忙道,“哪有这样的规矩?赶紧的,接着踢。你们有彩头没有,我也要添几两银子。”
听程峰把规矩一说,戚昭义很是欣赏,“这样最好。钱财是小,为些钱财伤了和气最没意思。在我戚家军里,也是只许小赌怡情。我也不多,只添十两银子便罢。但若是赢了,回头再跟我戚家军的子弟踢一场,可敢应战么?”
这是好事啊。
有机会跟大名鼎鼎的戚家军过招,尤其还是戚大都督亲自主持,这是多好的亲近机会呀。
在座的将门子弟顿时都绷起了皮,愈发斗志昂扬。
有那之前没报名的,还悄悄找到程峰,想加个塞来着。
可这种顺水人情,程峰却不做了。只笑道,“你们回头要怎么组队,自己弄去,我们家可管不着。”
方才程岳跟戚昭义聊几句家常都得如此避嫌,他可不能让这样的比赛冠以英王府球队之名。反正出了王府大门,跟程家再没有半点关系。
倒是宁芳机灵,补了句,“若是想来我家比赛,那倒是欢迎之至。不说多,饭菜管够。”
嗳,这个可以有。
戚昭义看看他家球场,也觉满意,“说不得到时还真得麻烦府上,这样的好球场可不多见。泥地上若失了分寸容易受伤,这木板倒好。”
程峰忙道,“那就一言为定了,我家也托赖着你们踢球,能瞧些热闹。”
旁边有人凑趣,“那到时我们还能来看球么?”
程峰道,“自然可以。想带几个亲友也没关系,只提前说一声,我们好招待才是。”
戚昭义笑道,“这些可是财主,不能让他们白来,不收你们饭钱,却得把礼钱备好。我们戚家军的穷军汉,是出不起礼钱的,一个个还是饭桶,不托赖着你们这些财主,如何好厚着脸皮来王府打抽丰?”
众人皆笑了。
他们要上门来做,哪有好意思不送礼的?堂堂王府也不会难为这些。但戚昭义偏要如此说,不过是逗个趣儿罢了。
弄得程峰道,“那我们家竟是能因此占便宜了?看来小弟妹弄的这些游乐之作,还挺有眼光的嘛。”
宁芳很得意,“那是自然,谁叫我外祖出身商贾呢。”
程峰故意把建蹴鞠场的功劳安宁芳身上,就是想消除众人的戒心。而宁芳故意拿外祖商贾出身说事,也是间接堵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她自己都拿她的出身开玩笑了,以后若再有人拿夏家说事,可有什么嚼头?
所以众人不会觉得宁芳粗俗,反而觉得她平易近人,经得起玩笑。
三柱香的比赛过后,到底是杜子威带的那一队获胜了。
项元勤不服,指着薛子明道,“今儿要不是有这小子帮你,你们输定了!”
因从未进入过京城贵族社交圈,所以谁也不知道原来薛子明竟是个隐藏的蹴鞠高手。
他的身板其实不如兄长壮硕,但因长期巷战,身手极是灵活,尤其弹跳力惊人,所以在木地板的占尽便宜,基本一人就包办了杜子威这队的所有进球。
杜子威洋洋得意,“总归是我们的人,你没挑中,是你没眼光!小薛,过来过来,这是咱们赢的银子,你先拿。”
薛东明却只取了二两银子出来,“我只要拿回嫂嫂下注的钱就行了,剩下的不如队长你拿去添置些行头吧。回头要跟军汉们打比赛,可不能这样了。他们脚重,那牛皮绑腿是一定要添置的。”
杜子威拍拍他肩,“小薛你倒有见识,这十两银子给你,你今儿可是出了大力,我说给你你就收着,谁要不服过来找我!回头再把你家地址告诉我小厮,回头我约你和兄弟们一起去添置装备。”
薛东明人老实,拿着银子就交大哥了。
薛东野原本看弟弟球踢得好,很是得意,没想到突然来这么一出,顿时笑骂起来,“说笑的话,你这小子竟是当真了。你嫂子几时就短了你这几两银子?拿去跟你的兄弟们添置行头吧,少干这些娘们唧唧的事!”
他比弟弟有经验得多,跟这些贵族公子哥打交道,可以穷,但绝对不能露怯,否则你就是个眼班的命。
好容易弟弟有这么个露脸的机会,没见一场球踢下来,人家都跟他称兄道弟了么?这时候显出小家子气,才叫人瞧不起。
既然是一个球队,自然要平等对待才对。
薛东明拿着银子回去,果然杜子威待他更亲热了些。
只项元勤实在不服,想要再打一局。
面子是小,跟戚老都督交往是大啊!这么好的机会,谁愿意错失?
可杜子威不愿意了,他们这边仗着对方不了解薛子明才侥幸获胜。再打下去,人家一定会重点盯防薛子明,到时项元勤那队显然更加身强力壮,拼体力都拼不赢。
眼看那帮子年轻人为了争比赛资格,吵得几乎要打起来,戚昭义笑了,主动叫来两个队长。
“我看你们不如组建一队吧。我手下的军汉可壮得很,光一个队,体力就跟不上。还可以再多招些人,到时多打几局,也热闹些。”
这么一说,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