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思归给夏家人准备了快船,为免连累人家,自己和妻儿要上的却是另一条船。
故此只听说有个跑船的小伙计有些象二哥,夏明昌是有些不信的。
“天下人生得相像的何止千万,不会这么巧吧?再说若是二哥还在人间,这么些年怎不回家?”
夏明达听了也觉有理,可夏明启想想却道,“也许这其中有些咱们不知道的缘故?如今爹娘年事已高,也不知能熬几时,恐怕心中最大牵挂就是失踪多年的二弟了。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绝不能放弃。船家!船家能麻烦停一下么?”
他迅速叫来船老板,想派个人回去打听打听。
那船老板听说要停船,很是为难。
“几位大爷有所不知,这船刚开起来,便要停下,恐不吉利,且耗时耗力。你们若有急事,不若等到中午停船休息时,我派个小伙计回去替你们传话,如何?”
这倒也是。
夏明达虽见过汪念祖一面,可怎能肯定他就和失踪多年夏明泰有关?万一空欢喜一场,耽误了回乡,倒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夏明启便同意了。
寻来小伙计,赏了块银子,让他回京去找夏珍珍,打听打听汪念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会不会跟夏家失踪多年的二爷有关。
小伙计记下,他收了赏钱,做事倒是尽力,一路打听到宁家所居的庆平公主府。
正想进巷子问人,不想一辆小小驴车正好也往这里走,差点撞上。
一个颇为美貌的青年妇人,皱眉不耐道,“好大胆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乱闯?”
小伙计忙说是得了夏家大爷吩咐来带话的,青年妇人挥挥手,让身边丫鬟先拿着她刚买的东西进去,道,“我也是宁家主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伙计见那丫鬟确实进了宁家大门,且见这妇人身上也是插金戴银,带着几分贵气,便信了,还一五一十把话说了。
妇人点头,“行了,这事我知道了,回头会说的。劳你辛苦一趟,回去歇着吧。”
小伙计心说这主子好生小气,除了嘴甜,竟是一毛不拔。
不过夏家打赏丰厚,他便没有计较,自回船行当差去了。
而这妇人自然不是夏珍珍,而是辛姨娘。
这两日因忙着送别夏家人,没人有空盯着她,所以她倒得着空儿,寻了个借口到街上逛逛,谁知就遇到小伙计了。
那个汪念祖是谁,辛姨娘见都没见过,自然不知为何会跟夏家失踪的二爷扯上关系。不过所有跟夏珍珍有关的事情,她能去搅黄了,就是开心的。
哼!
如今那个女人可是了不得。明明只是个商户之女,偏偏有个王妃女儿,还有了六品官身的爹娘,和七品官身的兄弟。
辛姨娘光听着都妒忌得眼睛发红,如今还想帮她去寻人?没门儿!
“姨娘,方才那小伙计上门打听什么呢?”
见方才被支走的丫鬟来问,辛姨娘顿时没好气道,“打听你有没有婆家,怎么,想嫁了?”
丫鬟被噎得脸通红,只得不问,心下却十分不忿。
就这模样还自称千金小姐呢,哪家千金小姐说话这样不检点的?连二太太也不如,活该给人做妾,一辈子翻不得身!
那一头,辛姨娘却暗地里留了心。
夏家走的次日,汪思归也要离京,走前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便备了厚礼,和念葭一起到宁家辞行。
大户人家门户森严,尤其自打宁芳做了王妃,夏珍珍律已甚严,便没有去跟汪思归相见,只命人送了份践行礼出来便罢。
辛姨娘躲在暗处偷瞧了几眼,暗自吃惊。
因为她发现,山雁口中的义父,竟与夏珍珍颇有几分相似。
而看山雁和“义父”的亲热劲儿,分明就是嫡亲父女。若夏家急着打听汪家,是因为有什么瓜葛,那山雁这个六品官夫人,岂不又成了夏珍珍的晚辈亲戚?
这可万万不行!
夏家如今现得的三个官职都是虚的,且两个老家伙都快死了,便有了,也顶不上什么大用场,但山雁夫君的官职却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这样得力的亲戚,可绝对不能认下!
辛姨娘垂眸,掩下心中的那一份恶毒,只当没事人般,悄悄转身走了。
只念葭从宁府告辞,又一路将爹娘兄弟送到郊外。
眼看要上船之际,念葭忽地想起一事,从脖子上解下当年夏家二老相赠的那枚银扣子,给弟弟念祖戴上了。
“你们同行南下,若路上听到夏家老人不好的消息,便替姐姐去磕个头吧。那是两位极亲切慈祥的老人家,这银扣子就是他们给我的,保佑着姐姐嫁得极好。希望日后也能保佑着你平平安安的,娶个好媳妇。”
汪念祖点头应下,“既是姐姐心愿,那便是夏家老人无事,我也去替你磕个头。”
念葭摩挲着弟弟头顶,笑着应了。
而汪思归夫妇瞧着姐弟俩的小动作,只觉温馨,也没仔细打听。
送别了爹娘兄弟,念葭回去,便接到英王府的帖子。
薛大娘盯着那张洒金帖子,却是又紧张又害怕。
一见她回去,扯着她的衣袖急道,“英王妃要过寿,请你和老大去赴宴倒也罢了。怎么王府派来的人还捎话说,叫咱们全家有空都去吃酒?横竖我是不去的,你弟妹也不去。上回琴儿在宁家就差点闯了祸,亏得宁家老太太不计较。若在王府宴上出丑,可如何得了?”
念葭倒是沉稳得多,先接了帖子仔细看过,方松了口气。
“娘先别急,这不还有十来天吗?足够准备了。好在上回娘就给弟妹做了新衣裳,这回只要配几件新首饰,便正好用上了。难得有这样大场面,娘若不去,我和相公带弟妹去长长见识,也吃不了亏。不过咱家的规矩确实差了些,得请个人回来好生教下。只娘您这回可不能心疼钱,若在王府出了错,就算我不在乎,相公可丢不起那个脸。”
薛大娘急得几乎喷出一口老血,“我是那样不懂事的人么?该花你就花!连你们自己也收拾体面些,切莫心疼银子。只为何一定要你弟妹去?”
念葭笑,“那娘还想不想给弟弟寻个嫁妆丰厚的贵女,或是让妹妹嫁进高门当阔少奶奶?”
这可拿捏到薛大娘的命脉了。
有谁会嫌钱多啊?她巴不得儿女都能结门好亲,不再过从前的穷日子。
所以薛大娘狠狠心,咬咬牙,把家里库房钥匙拍在媳妇手里了,“你自个儿拿着用去!可千万省着些。不过若要花什么大钱,还是得跟我商议的!”
念葭笑着应下,自去安排了。
而此时,京城好些人家都陆续收到了英王妃的请帖,也包括刚嫁到云家不久的敏惠县主韩祺。
只她收到的请柬,自然要比送念葭的更精美些,还专门有个匣子来装。但要不要去,她有些犹豫。
身边大丫鬟悄声道,“不是奴婢小瞧英王府,只程家到底是武将勋贵,而云家却是诗书传家。两家虽有些沾亲带故,却并不亲近。尤其这些年,英王府几时办过这样酒宴?这回忽地设宴,只怕大有深意。县主初嫁,这云家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没摸清,贸然去了,会不会惹得家里非议?倒不如厚厚的备上一份礼,找个借口推脱算了。”
韩祺也是这么想的。
她这门婚事,当时是为了避免和亲,匆匆找的。那时永宁长公主只一心想着给女儿找个门风清正,性格淳厚的女婿,便挑了云景方这个云家的二公子。
虽也是嫡出,但他上面有为人方正的嫡出兄长,底下还有更为俊秀,早早便在京城有神童之名的弟弟。所以云景方虽也颇具才干,但在一众兄弟之间,却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尤其云氏这样的大家族,规矩甚严。韩祺也是嫁了过来,才发现许多事并不是母亲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处理。若非弟弟给她求了个县主名头护着,只怕更加艰难。
此时丫鬟提醒她要处处留心,也是一片好心。
正想把帖子收了,就照丫鬟的意思办,忽地只见丈夫云景方兴冲冲的回来了。
“娘子,敏惠!”
韩祺忙把请柬收起,笑脸相迎,“夫君为何如此高兴?”
云景方乐呵呵从袖里取出一管笔来,“你这回,可真是替为夫长脸了!”
韩祺奇道,“何出此言?”
云景方道,“夫人还谦虚呢!这是我从你陪嫁里随手拿的,今儿兄弟们聚在一起做诗文,竟发现你家这笔意外的好写,细看才知是订制的。嘿嘿,如今看还有谁敢小看我夫人!”
韩祺和丫鬟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没给夫君丢脸就好。”笑着把话题揭过,回头才赶紧细问出处。
丫鬟道,“刚查了,这似乎是英王妃送来的。统共有一匣子呢,那日姑爷一看到就极喜欢,只怕早看出来历不凡,故意拿出去给县主做脸的。”
韩祺苦笑,“去给英王府回信,说我必去。”
她虽是公主之女,又是县主,到底是武将出身,只怕云景方没少因此在外头招人笑话,丈夫肯定心里憋着气呢。故此才借着她的嫁妆,拿出去打脸。
既领了人家的好处,再装傻就不象话了。再说她若要讨丈夫喜欢,这些文房里的事情,还真得找个懂行的请教不可。
京城里不少勋贵人家在研究着多少年没收到的英王府请柬,而有一个人却因为没收到请柬,而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