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岳去江南查看灾情之事就此定下,等从宫里出来,自去准备。
且不提家中兄嫂如何担心,这边宁芳还在勤思亭里思量着如何报恩,自家园门前忽地来了一群不速之。瞧着紧闭的大门,顿时吵嚷起来。
“怎么好端端的把门锁了?快些打开,我们要过去!”
守门的婆子听着为难了。
当初为了能招赘上门,宁四娘不得不忍痛放弃了大房在祖宅的房产。如今宁府从东到西,依次是二三四房的地盘。
二房因大老太爷宁守仪得力,和三老太爷宁守信两兄弟占了东边最大最好,将近一半的府邸。
三房五老太爷宁守俊占了西边那三分之二,剩下一半是家族共用的祠堂不能动,在西北角隔着一道夹墙的另一边,才是四房六老太爷宁守佺的居所。
如今宁守信借给宁芳家的,是位于宁府北边,宁府花园当中一块儿。说来比四房还大,景致又好,还紧邻一条小巷,出入便利不说,来往几房都很便利。
只是宁怀璧在收拾房子时,却把与其他几房相邻的园门全都锁了,只留下前后两道门出入。横竖他家只借个屋子,一应柴米用度俱自给自足。少些走动,也少些是非。
今日宁四娘进府,见得了这般待遇,便让人把前门也关了,只推说要休息。原本这也没什么,因为花园里又不止这一条道。若要来往,从她家门前绕绕,也多走不了两步路,可偏偏有人就不高兴了,跑来生事。
宁四娘派来看守前门的,是两个从乡下挑上来的粗使婆子。为人忠厚老实,却胆小了些。从门洞里瞧见几位插金戴银的小姐,便有些犹豫。
想想一人赔笑道,“几位姐儿勿怪,因远道而来,夫人累了,便吩咐关了门休息。还请几位姐儿高抬贵脚,且绕一绕吧。”
谁知后头顿时冲上来一位十四五岁,穿着葱绿褙子,两颊略有些麻子的小丫鬟,指着二人破口大骂,“都瞎了你们的狗眼么?这可是府里的小姐!这样大的日头,难道还要姐儿们晒着日头走回去?还不快把门打开?回头若让姑太太知道,必也要先治你们的罪!”
两个婆子不知府中内情,也怕当真一来就得罪了亲戚,到底把门开了。
还好心的指着旁边的抄手游廊,“几位姐儿从这里走吧,都是刚打扫过的,干净得很,又晒不着日头。”
谁知一行人进来之后,那小丫鬟竟是洋洋得意冲她下巴一扬,“要你这老奴多事!几位姐儿这边走,那新移来的黄角兰就种在那边,前几日奴婢才看过,开的花可香呢。”
两婆子一听不对,这园子里的花可是宁怀璧特意为了母亲妻女准备的,怎么这几位借道是假,想来摘花是真?
“几位姐儿,那花可是我们二爷买了孝敬太太的,她还没去赏玩过,请你们高抬贵手,改日再来吧!”
可那小丫鬟却毫不气将她推开,讥诮道,“不过几朵花儿,小气什么?姑太太只说要休息,可有说不许家里侄女儿们来赏花的么?”
于是,当宁芳还在亭子里喝着茶,听徐妈妈指认哪是祖母从前住过的地方,哪是曾祖曾经读书的地方时,忽地就见宁茵呜呜哭着跑回来了。
“二姐,她们,她们抢花……”
看她呜呜咽咽的说不清楚,宁芳赶紧牵她去了事发地,就见她娘正带着两个弟妹,被人围攻。
“……都说二堂嫂出身商户,还担心你行事难免小家子气,必不会心疼几朵花儿的是不是?既如此,我们便不气,你们去把花都摘了吧!”
眼看夏珍珍给人噎得满脸通红,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宁芳赶紧喊了一声“住手!”
然后牵着妹妹上前,冷着脸道,“这青天白日底下,家里怎么来了这许多强盗?主人家还没答应,便要把人的花都摘了,哪来这么大的脸?”
那麻子脸的小丫鬟立时瞪起眼睛,“你胡说什么?”
宁芳瞟她一眼,转身问起徐妈妈,“刚刚妈妈还跟我说,宁家后头有一个训诫斋,专罚不守规矩的主子们。那这样对着主子大呼小叫的奴才,又该送去哪里训诫?”
小丫鬟顿时蔫了,缩着脖子干张着嘴,却是不敢吱声。
此时,那噎得夏珍珍说不出话的女孩冷笑道,“都说四姑从前在闺中就是个厉害的,果然教出来的孙女也不弱。瞧这张嘴儿,可是牙尖嘴利得很呢!”
这夹枪带棒的,明显是来找茬的吧?
此刻宁芳跟前,共有三位小姐。
一个只五六岁,面上还一团稚气,面对这番变故,眼神躲闪,显然不知所措。
旁边一个姐儿,约摸十五六了,长得倒是端正秀丽,只是衣着略有些寒酸,首饰也不怎么出色。
而那个接话的姑娘,大概也就十三四岁,尖下巴,柳叶眉,一双杏仁眼美则美矣,只是看着她们一家的眉眼之中,透着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宁芳不知她为什么来找茬,但有必要先维护住祖母的尊严。所以一众人,就见这个肤白俏丽的小女娃朗声道。
“说厉害实不敢当。只我祖母身为宁家嫡女,自然从闺中起,就要做好众姐妹的表率。而我身为祖母的嫡孙女,自然也不能堕了她老人家的美名。这位姑姑既唤我祖母姑姑,必是长辈,不知如何见礼?”
那尖下巴没想到宁芳竟然如此狡猾,偷换概念的略过牙尖嘴利,只说厉害二字,一时噎得接不上话来。只重重冷哼一声,甩袖不答。
一个婆子瞧着太失礼,上前主动介绍一番,先说尖下巴,“这是四房的六小姐。”又说那个年纪最大的,“这是二房珉大奶奶的堂妹禇姑娘。”
最后笑盈盈牵着手上最小的姐儿道,“这是我们三房的五姐儿,芝姐儿,快叫二姐姐!”
宁芝略有些害怕,但还是听话的怯怯叫了声,“二姐姐。”
宁芳点头,摸摸比自己矮不了半指的宁芝脑袋,老气横秋的说了声“乖。”
再看对面,已经基本知道该如何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