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科集团的买断工龄工作是从三月份开始的,第一个月只是在京津沪以及羊城四个大城市展开。之所以做这样的试点,林致远也怕那些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老职工反应太过强烈,社会影响过于负面,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买断工作真正开展起来,老职工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
这是因为电科集团给出买断工龄的钱比较合理。老职工用这笔钱交剩余的养老保险,如果再在社会上打一份工,生活还能过得下去,这和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社会上的大下岗完全不一样。
任何一项改革都不可能惠及所有人。虽然林致远制定的这项减员计划,已经尽可能的照顾到绝大多数人了,但是任何单位总有那么一两匹害群的马。
燕京,石景山,苹果园附近,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街,遍布简陋的歌厅。
在这些歌厅里不仅能唱歌,还能吃饭,虽然服务人员的各方面条件都很一般,但是因为价格公道,也吸引了不少囊中羞涩的外地务工人员,成为了这里的常。
像这种地方,极易藏污纳垢,滋生黑暗,成为了各路黑暗势力把持的地盘。
歌厅一条街上,有一家名为浪花朵朵的ktv,老板叫洪跃进,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洪跃进打小就不是什么好饼,初中都没念完,就成了附近有名的顽主,他并不仅仅是歌厅老板,社会闲散人员,苹果园一霸这么简单,他居然还是个有正经单位的国营工厂工人。
七十年代末,洪跃进作为返城知青回到燕京,以老换少进了当时的机电部第二电子厂,也就是后来的有限公司,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电子行业工人。
只可惜,对这个靠父亲提前退休才帮他挣来的工人身份,洪跃进不以为荣,反以为耻,上起班来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和他那群社会上的朋友整天厮混在一起,打架斗殴,坏事做绝,成了派出所看守所的常,工厂知道后,要把他开除。
洪跃进揣着一把剔骨尖刀闯进了厂长办公室,一刀扎在办公桌上,刀刃雪亮,夺人二目,刀身犹在微微颤动。
厂长当时脸就吓白了,“跃进,你要干什么?”
“厂长,你要是开除我,我就没地方吃饭了,我活不下去,你也别想活……”洪跃进一脸的混不吝。
厂长迫于无奈,只好收回了开除他的成命。从此以后,洪跃进再也没上过一天班,但是工资照拿。
这在有限公司已经人尽皆知了,好在有限公司效益一直还算不错,洪跃进就这样在有限公司混了十多年工资,一天班也没上,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违法乱纪上了。
九十年代末期,他在石景山苹果园附近开了一个小歌厅,纠集了一群社会闲散人员,整天大吃大喝,五十多岁的人了,也没结婚,凡是歌厅新进来的妹子他都得过一岁水,活得好不潇洒。
三月初的一天下午,歌厅的人不多,洪跃进正在一个小包房里搂着一个新来的服务人员培训技巧,他的电话响了,是原来工厂的劳资部门,通知他去办理工龄买断手续,领取补偿金。
洪跃进当时就急了,对着听筒一通吵吵,“这是哪个孙子想出来的馊主意?想让老子走人,没门!”
那边的劳资人员也忌惮洪跃进,唯唯诺诺的解释是上级发的通知,凡是年满五十的非生产科研岗位人员,都得买断工龄,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洪跃进霸道惯了,当时就在电话里把这个劳资员骂了一顿。
电话挂断,洪跃进决定故伎重施,再去吓唬吓唬厂长。
他白领了十多年工资,早就习惯了这种不劳而获的美好生活,虽说钱不多,但是单位还给交保险,这种好事上哪找去,想让他走人,先得问问他手下这群兄弟答不答应?
当天晚上,洪跃进就带着两个小弟闯进了厂长的家门。
可是一进屋他就傻眼了,满头灰白的厂长正跟老伴儿打包行李呢,看样子是要搬家。
再次面对洪跃进,老厂长显得淡定多了,“跃进,不瞒你说,我刚刚办理完买断工龄手续,我现在已经不是厂长了,你找我也是白搭。”
原来老厂长年龄也快到站了,儿子在深市开了家公司,经营的不错,一个劲儿的让他们老两口去那边享福,正巧集团下发这个买断工龄的通知,老厂长第一个就报了名。
如果洪跃进再晚来一天,就看不到他了,人家全家都搬去深市了。
洪跃进再混蛋,也知道想解决自己的事儿得找对人,老厂长都退休了,为难他也没用。
好在老厂长告诉他,这事儿归以前有限公司的李总管,不过现在集团成立,李总已经成了集团的工会主席。
老厂长的心倒是不错,并不记恨洪跃进当初威胁他的事,“跃进,我劝你一句,趁着这个机会领一笔钱,把手续办了吧!今时不如往日,集团刚成立,很多领导根本都不认识你,你当年的那套现在不一定管用了。”
但是洪跃进这么多年始终坚信拳头里面出真理。集团成立又怎么样?新领导不认识他又怎么样?我就不信,刀扎在他办公桌上,他不害怕?
说干就干,第二天洪跃进就带着四个小弟,开着他那辆八手的奥拓,去了电科集团总部机关,指名道姓要见李洪权。
门卫打电话通报了一下,没想到李洪权一听到洪跃进这个地痞无赖要见他,坚决不见面,气的洪跃进带着小弟就往里闯,和总部机关保卫处的人发生了冲突,保卫处所有的人都出来了,并且还报了警,洪跃进这边只有五个人,吃了亏不说,还被派出所的人带了回去。
当时林致远并不在总部,不过很快就有人向他汇报了这件事。
林致远一听是三零五零的人上门闹事,非常重视,他是怕这件事成为导火索,继而引发更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所以急匆匆赶回机关。
林致远回来的时候,冲突已经结束,洪跃进那伙人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
林致远听了保卫处处长的汇报,得知刚才闹事的那伙人是来找李洪权的,于是就把李洪权请了过来,向他询问洪跃进的底细。
李洪权长叹一声,“林董,这个洪跃进就是一个地痞流氓,是以前有限公司的厂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