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拉远距离,似笑非笑说道:“眼角膜发黏,眼白角质化,眼眶边缘出现红斑……”
“你这是毒性过敏的症状,最近接触有毒物质了吧?”
此话一出,邹大福顿时觉得自己眼皮火辣辣的疼,忍不住眯起眼睛,但依旧难掩心中的惶恐不安。
“可能是我不懂使用方法,百草枯瓶子打开以后凑近看了看,被有毒气体熏到眼睛了。”
“哦……”宋启继续逼问,“最后一个问题,跟案子无关,纯粹个人好奇。”
“只是给阳台的盆栽除虫而已,犯得着买一大瓶剧毒农药吗?”
“再说什么时间买不可以,非要连夜赶去城郊,除虫那么紧急吗?”
这一连串私人问题,比刚才的例行询问更加难缠。
邹大福三缄其口,一时间找不到合理解释。
宋启冷笑一声:“邹行长,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不妨让我来做个大胆的假设。”
“假设农药不是用来除虫的,而是用来下毒的呢?”
此话一出,邹大福脸色剧变。
同时,厨房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盘子从葛安丽手里脱落,摔了个粉碎。
宋启摁着邹大福的肩膀,把嘴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你觉得呢?邹行长……”
邹大福强装镇定尬笑:“警官你别开玩笑了,我买农药怎么可能用来下毒?就是为了除虫,仅此而已。”
“哦,是吗?”宋启不以为然,“卢涛在你家吃完饭,前脚刚出门,你后脚就出去买农药了。”
“而在你买完农药两小时以后,卢涛在家里触电身亡,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邹大福急忙狡辩:“卢涛是意外触电身亡,跟我买农药有什么关系?”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宋启摇摇头,“卢涛在某个方面得罪了你,让你起了杀心。”
“所以你买农药是为了给他下毒,只不过这种方式没有成功而已。”
“卢涛死了,而你具备杀人动机,你们之间产生了因果利害关系。”
邹大福再度愣住,额头冷汗直冒。
难道警方已经查到了他挪用公款的事情?
不然怎么可能知道他跟卢涛有仇?
不对!
如果警方已经掌握线索,就不可能这么简单在家里问话了,必然要请他到局子里喝茶。
这是警方在故弄玄虚,在试探他的底细!
想到这里,邹大福稍稍松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反驳:“警官,这些都是你的凭空臆想,毫无根据。”
“我如果跟卢涛有仇,甚至还想杀了他,怎么可能邀请他来家里做?”
“你们可以到我单位打听打听,我对卢涛一直栽培有加,我们关系好得很。”
这时候,葛安丽不知道从哪来的底气,突然从厨房出来替邹大福辩解。
“我老公是银行行长,卢涛只是一个基层柜员,两者能有什么利益冲突啊?”
“退一万步来讲,我老公如果想要针对卢涛,能有无数种方法。”
“工作上给他使绊子、穿小鞋,或者直接开除都行,再怎么也犯不着下毒杀人吧?”
“而且卢涛是死于触电,是一场意外,跟我老公买农药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可不要胡乱扣帽子。”
夫妻俩一唱一和,似乎占据了理论的上风。
宋启并不打算把邹大福挪用公款的底牌亮出来,而是继续添油加醋套话。
“好,那咱们抛开农药下毒不谈,就说卢涛触电身亡这件事。”
“如果我告诉你们,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给电路动了手脚,谋杀了卢涛呢?”
一听这话,邹大福和葛安丽再度慌了神。
邹大福率先开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懂电路知识。”
宋启摇头:“不懂可以学,这不是洗脱嫌疑的借口。”
“在卢涛外出上网,直到回家这段时间,足足有两三个小时。”
“而恰恰是这两三个小时,也是邹行长买完农药下落不明的时间段,两者重合了。”
“你说你是去荒郊野外试验农药了,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明,而且什么试验需要做两三个小时?”
“换句话来说,邹行长完全可以趁着这两三个小时,潜入卢涛出租屋内,偷偷给他的电路动手脚。”
“无稽之谈!”邹大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们除了凭空臆想,还能拿出来实质性证据吗?”
宋启笑了笑:“别紧张,我刚才说了,这只是一次大胆的猜测,并不是指控邹行长有罪。”
本以为警方会拿出更多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结果宋启突然松口了,邹大福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他依旧保持愠怒的表情抱怨道:“这位警察同志,我跟你无冤无仇,也非常配合你们的工作。”
“但你们不能拿杀人这种事情随便开玩笑、妄加猜测,这对我个人声誉来说是严重的损害。”
宋启笑眯眯反驳:“其实这不算妄加猜测,理论上来说,邹行长确实有作案的条件,我们是合理怀疑。”
邹大福不忿道:“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人都有杀人嫌疑吗?这是什么道理?”
“不不不,你跟别人不一样。”宋启摇头纠正,“你有动机。”
邹大福被激怒,起身瞪着宋启说道:“来,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动机?”
“邹行长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我就告诉你答案……”
宋启内心狂喜,引蛇出洞已经近在眼前!
此刻,空气凝固,气氛无比紧张。
邹大福心脏狂跳不止,浑身都被冷汗打湿。
他在赌,赌宋启不知道,他和卢涛之间的秘密。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福,在警察面前,你就不要硬撑着了,实话实说吧、”
众人一转头,就见邹红星扛着渔具从门外走进来。
浑身脏兮兮的,像个渔民。
“这位就是邹行长的父亲吧?”钟锐随口问道。
邹红星尴尬一笑:“对,我是他爹。”
“家里人不让我钓鱼,我只能偷偷溜出去钓。”
“今天搞了一条十多斤的大草鱼,拿到市场上卖了,换了几十块烟酒钱呢!”
宋启问道:“老爷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邹红星开口,邹大福急忙辩解:“你们别听他胡咧咧,他老年痴呆,脑子糊涂了。”
邹红星冷哼一声:“我可不糊涂,我精明着呢!”
邹大福已经顾不上失态,指着邹红星的鼻子沉声咆哮:“你不糊涂,那你刚才放的是什么屁?”
“什么叫我硬撑着?”
“我对警察同志隐瞒什么了?你说啊!”
邹红星干咳一声,淡淡道:“你买农药不就是为了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