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幢洁白通透的私人住宅,临海而建,远离城市的喧嚣,拥有壮丽海景与完美的视角,透过窗户可以展望一望无垠的海面。
而这也是卡佳下船后的第一份工作,她的工作内容非常简单,只需要遵从男主人的吩咐,时常陪伴在小姐身边伺候就可以了。
为什么说简单,
卡佳捧着托盘,默默瞥了眼坐在床边的女孩,近看大约十五六岁的孩子,应该不比她的女儿大,却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自由。
目光在那条冰冷的上定铁锁格,几乎有女孩手腕粗细的锁链,横在床头,不时的泛出几道寒光。
“小姐,吃饭了。”这是她每天都在重复的话,而对方只是轻轻看了自己一眼,没有做声,无奈下她只能继续道:“小姐,如果您不想吃,依照程序我们需要向先生汇报”话没完,对方已经慢吞吞的走过来,脚踝处的铁锁敲在地板上,发出“叮叮”的声响。
她看着她斯文的吃相,不忍的移开目光。
因为就在数日前,在她汇报完之后,便看到几个大汉闯入室内,强行按住女孩的手脚进行输液,随即没过多久她接到先生的一通电话。
他声音冷硬,能将这么小的孩子囚禁在这里,应该也不是什么背景干净的人。
他告诉她,如果女孩再犯,那么下次直接通知梧桐,他会安排人给她吊点滴,而后果断的挂断,无情的让卡佳一度认为,被关在这里的女孩与他有着什么血海深仇。
日子过得很快,女孩也非常乖巧,每天不哭不闹,经过上次的事之后也会乖乖的吃饭了,不管能不能吃下,总会努力往肚里吞咽。
只不过她很沉默,打从卡佳来到这里工作起,她似乎就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在那天被几个大汉压着,也没喊过一句疼。
每天醒来只是窝在窗台边,默默的看着远处的海景,在这间别墅里没有任何可以让她进行消遣的东西,就连电视,也是经过管家的筛选后才会播放,有时候卡佳觉得她安静过了头,薄薄的身影,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仿佛在下一秒就会销声匿迹。
“卡佳?”
卡佳有些吃惊,毕竟这还是女孩第一次叫自己:
“是的小姐。”
她微微抬眸,美丽的瞳眸像是会说话一般:
“你能给我放水吗?我想洗澡。”
“是的小姐。”她微愕,这原本就是她们的工作。
浴缸里的水很快被注满,温度适中,微微朝外飘散着蒸汽。
在放好了水后,她体贴的将浴具摆放整齐,方便女孩拾取:
“请用。”
“谢谢。”女孩很客气,态度谦卑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富家小姐,在她们面前她极少发脾气,总是安静得可怜,只除了在前日,反常的打破托盘里的餐具
她看着她走进浴室里,轻轻的关上门。
再之后每隔五分钟,她谨遵梧桐的吩咐,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以确保她平安无事,然而在这次,当她公事公办的要开门时,却发现她偷偷的在里面反锁了。
“小姐?小姐!”她开始慌乱,用力的将门板拍出“啪啪”的声响,“小姐?请回答我,小姐?!”
赤着脚走进浴室,明月背着卡佳将门反锁。
她的双眼无神,几乎可以说是机械的做着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次的举动。
跪在浴缸边,先是伸手试了一把水温,而后从睡衣里掏出拿出前天偷偷藏起的玻璃碎片。
她的时间不多,毕竟卡佳每五分钟就会将门打开
轻薄的碎片此时拿在手上却显得异常沉淀,木然的看着水中的倒影,明月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今天是顾城结婚的日子,隔着一条海岸,她知道他回不来,更无法像上一次那样阻止自己。
清澈的水面映出她的倒影,正在水中的女孩模样标致,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似乎在问她:
你是谁。
她点点头,如入魔障一般呢喃:
我是夏明月。
为什么要哭?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那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湿漉一片:
不知道,只是胸口很疼,疼得眼泪不停的往外流
如果死了,你哥哥怎么办?
她一愣,随即摇头。
你不管哥哥了吗?
哥哥哥哥
她捂着脸:对不起,我真的受不了了,就让明月先去如果真的有牛头马面,我会央求他们,哪怕减寿也会在路口等你,到时我们可以一起投胎,来世还做兄妹,在没有顾城的世界里好好活着
在恍惚间,水里的倒影随即消失,而在这时耳边响起了顾城的声音:
这里是桡动脉,使点劲割下去,不需要半小时,就能达到你的目的。
明月将眼睛阖上又睁开,照着他曾经教过她的方法,很快找到那块地方,将碎片往手腕处比划了一阵,狠狠的划下去。
血液霎时从表皮下益处,她眼神黯淡,看着止不住的鲜红,突然生出一种将要解脱的快感。
听说割腕时将手腕浸入温水当中,会加剧死亡的速度
明月晃了晃脑袋,看了眼池中温水,视线有些模糊了,可还是能精准将手腕往下沉
温暖的阳光射入室内。
再次醒来的时候明月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迷迷糊糊的睁眼,她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顾城。
现在是什么时候?
明月不知道,只不过在她醒来的那一秒,顾城便发现了。
“你什么意思。”他坐在床边,目光如炬的盯着她,话里隐含怒火,却隐忍着没有发作。
明月不语,闭上眼想要侧身。
“说话!”顾城脸色越发的阴沉:
“特意挑在这天?难道就这么想嫁给我?”
因为愤怒,明月消瘦的肩膀隐隐发抖:
“我想嫁给你马上嫁给你,你能娶我吗?不能既然不能为什么不肯放了我?”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听到她说:“你还能救我几次?如果真想死总能找到机会”
顾城冷哼,目光如刀一般锐利:“你不管夏明立的死活了吗?!”
“不,不活就不活了,一起走,如果有来世,还能继续当兄妹!”她哽咽了声,话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顾城突然愕住,透过明月的背影,有一瞬间能看到她骨子里的强硬,他突然意识到她的认真,没有任何撒谎的意思,是真心的想要寻死
额际沁出一丝冷汗,顾城不敢想象,如果让她知道夏明立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会怎样,届时他或许连与她谈判的资本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条生命在手中逝去。
“你想嫁给我”他睨着她不放,深吸口气似乎在压抑:“好,我娶你,你想什么时候扯证?!”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指尖隐隐颤抖:“我这就在岛上找户人家,给你弄一个新的身份,然后我们结婚,这样你可满意?不会再跟我寻死觅活?”
话落,病房内陷入了一阵死静,顾城僵硬的伫立床边,呼吸絮乱,克制不住的胸口不住起伏着,好半晌明月才有动静,她慢慢从床上坐起,微微喘息,好似这点简单的动作,就要去了她全部的体力。
顾城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扶起,不料却迎面被女孩吐了一口唾沫。
透明的水渍从面颊上滑落,而在抬眸间对上的则是她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滚开!我就算去死也不会嫁给你!”
顾城微愣,尔后很快便恢复过来。
“你宁愿死也不愿嫁给我”顾城便用袖子拭去,边冷笑:“好,好,不识好歹的东西!”
男人震怒的挥手,“啪”的一声,原本攥在掌中的手机被摔在墙面上,后机盖从机身滑出,弹在玻璃窗上发出了好大一阵动静。
明月心里一紧,像是被吓着,面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去,想要躲已经来来不及。
男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五根手指在纤细的脖颈处微微收紧:“你想死是吗?我做做好事,送你一程。”
明月用力的在他手臂上抓挠,难受直翻白眼,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色,只觉得顾城在这个时候,狰狞得犹如恶鬼。
“放放”
他残忍的在唇边勾出一抹冷笑,双手卡在她的脖子上,脸色阴霾的将她抬高:“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
明月伸长了手臂想要让他住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浑身战栗,呼吸也越发的困难了,只感觉到一种憋闷在胸腔凝聚。
明月仰着脸,捶打的双手无力的下垂,等到人快要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门边传来顾母的呵斥:
“住手!”
顾城无动于衷,一直冷静的观察女孩的面部表情,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将手松开。
“妈。”说话时,视线依然没有离开那个瘫在床上,不住喘息的女孩。
顾母捏着佛珠的手隐隐颤抖,面上情绪瞬息万变,忍着火气,沉静的说道:“你出来我们谈谈”说完人已经率先走出去。
顾城没有多问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在当时他心急火燎的赶来,根本无暇顾及是否有人跟踪。
他点点头,又看了明月一会,直到对方顺过气,这才迈开步子离开。
而在摸上门把手的时候,听到一丝虚弱的声音:
“顾城”
男人身形一僵,站着不动。
“如果我说如果,我是你的亲妹妹如果我从小生在顾家,和你一起长大这样,你还会这么对我吗?”一连串下来,她说得并不连贯,断断续续的整个人还没能缓过气。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尔后男人将门推开,背着她摇头道:
“只要对象是你,结局就不可能改变。”
亲兄妹又如何,他不在乎。
岛上的医院规模不大,上下共五层楼,虽说建设陈旧设备却非常齐全,每天就医人数不少,床位相对紧张,光是明月睡的那间特需病房,还是顾城动用关系才拿下的。
顾城从房里出来,一眼便能找到在走廊上静站的母亲,手捏佛珠,不施粉黛,依然是一身素装,嘴里念念有词的读者佛经。
听到脚步声,她默默掀开眼睑面无表情道:
“走吧,这里人多,我们下去谈。”
顾城不放心的想要打电话让梧桐上来,却听母亲说道:“就五分钟,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男人目光凌厉,不用想也知道她想对自己说什么,几句话而已,确实不长,而且明月刚醒,应该没那份力气乱跑。
她们来到医院的回廊处,触不及防的,顾母甩出一巴掌。
清脆的敲响瞬间被海浪声淹没,顾城脸一偏,沉默的收下,任由女人尖锐的指甲在自己脸上划出血痕。
“顾城,你想想自己的年纪,现在做这种事到底合不合时宜!”爷爷知道明月失踪后已经连夜坐飞机回国,而顾城在婚礼逃婚的举动,则令他老人家气得险些入院,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让他知道他的宝贝孙女就是被这畜生给关起来了会怎样。
她退后两步,极力忍耐的背过身,好半晌才顺过气:
“你知不知道那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知不知道现在顾家成了多少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你倒好,做事不顾后果,真以为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吗?!”
“立刻跟我回去收拾那个烂摊子,上门好好跟李家小姐陪个不是,然后把婚礼延后,这次你最好不要再给我出什么乱子,否则”
“我要娶明月。”顾城掏出烟,靠在石柱上“咔嚓”一声点燃,尔后吞云吐雾,透过薄薄的一层白烟,沉静的眸色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母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又要给他一巴掌,却在接下来的话语里止住。
她瞳眸大睁,一张嘴开了又合根本消化不起这个消息。
“她怀了我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顾母安静的跟在他身后,想到刚才的对话,眼中一片黯然:
“这个孩子她”
“她并不知情我想过段时间再告诉她,到时候会说服她生下来。”
来到明月的病房,他顿了顿径自拉开房门,人已经找好,就等着剩下的手续齐全,给她弄一个新的身份,两人便能扯证,而婚礼则延后几年举行。
毕竟夏明月打从来到顾家,为人一直低调,虽说外界都知道顾家有个小公主,可见过她的人很少,在这里他只需要暂时瞒着爷爷还有一干叔伯便足已,等到几年后自己在顾氏根基稳定,再想娶谁他们再无置喙的余地。
顾城推开门,他思索着接下来的用词,好好说说,再利用夏明立这个人,女孩耳根子软,给她点小利再把人藏起来,又或者骗她几年,他很容易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他到底忘了明月不是物件,再不会那么乖巧的任他摆布,而打的一肚子底稿却在看到空荡荡的病房时湮灭。
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的走进去,将卫生间大门踢开,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顾城脸上浮出了少见的慌张,几乎是夺门而出,拉住路过的护士问:
“这间房里的病人去哪了?”
老护士看到突然冲出来的男人,明显是吓了一跳,随意指了个地方,末了肩头一松,便看到了男人狂奔的背影。
明月从顾城走了之后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想了很久,只稍一想到自己往后都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又或者经过这件事,自己身上又会多出几把大锁的时候,一颗心瞬间被恐慌与绝望萦绕。
扶着床头坐起,目光不自觉的落在缠着纱布的手腕上,已经止了血的伤口很疼,而上面的殷红依然触目惊心。
顾城给她找的病房设施相当齐全,虽说不比市里,可打扫干净,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整洁得跟本闻不出医院的消毒水味。
然而在这个空间里,明月却只觉心慌意乱,死亡的感觉不好,将刀片割下去的时候她得花多大的勇气,而当血液涌出时,那种钻心的疼则让她一度后悔做出这种傻事。
她还很年轻,为什么她要为了顾城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她知道没办法,顾城不管她,他只顾着自己痛快,哪管她的死活,这样的人生倒不如结束了吧,一了百了
脑子里塞着乱七八糟的思绪,头疼欲裂的令她忍不住往伤口处抓,疼,太疼了,为什么会这么疼!
眼泪不停的往外冒,身下的床在这时跟会吃人似的,咬得她浑身发疼,最后明月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壁一路朝外走,尽管身体不适,却还是撑着步子,顺着楼梯口一步步往上爬
这里的空气让她窒息、难过,她想要到再空旷一点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