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无其事地过了一晚。
换做从前,我可能还会找个机会跟周庭柯解释一番,但现在的我,忽然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不过是一碗汤,只要周庭柯稍微动动脑筋,这点小事又怎么会难倒他。
我没必要操这份心。
更何况现在时机特殊,我这要再上杆子过去“献殷勤”,人家说不定又会解读成别有用心呢。
我不如把时间用在工作上。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林杳杳没继续来找我的茬,人竟然去了姑父的病房。
和她的母亲赵红梅一起。
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赵红梅正热情地给姑父盛汤,彼时正是午饭时间,他面前的小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四菜一汤,有鸡有鱼,相当丰盛。
见到我,赵红梅咧着嘴走过来,笑着说:“白经理,你怎么过来了,该不会是我跟杳杳打扰您工作了吧?”
“阿姨哪里的话,你惦记着姑父,我应该谢谢您。”我语气平淡,极力克制着心口的不适。
又听到赵红梅说:“白经理你太气了,你平时在公司没少照顾杳杳,我们来看看焦老弟不是情理之中吗?”
是啊,他们母女俩来探望姑父,也没提前跟我打招呼,确实挺用心的。
我端着桌上的红烧鱼,平和道:“伤口愈合,医生已经提醒过不能吃发物,姑父你忘记了?”
说完,我将红烧鱼递给护工,视线掠过赵红梅和林杳杳时,母女两都是一愣。
赵红梅反应快些,拍了拍手,说:“嘿,你看我这脑子,真的是不中用了,白经理别生气,我只想着给焦老弟补一补,真不好意思。”
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阿姨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医生交代过,姑父得多休息。”
赵红梅神色一滞,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点点头,说:“白经理提醒的是,杳杳,你不是找白经理有事吗?要不你们去外面说?”
林杳杳在赵红梅的提醒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怯怯地看了我一眼,问:“音洛姐,可以吗?”
来之前我已经料到这母女俩大概有着别的心思,所以在听到林杳杳的询问后,一点儿也不意外。
走廊上,林杳杳捏了捏衣角,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后,低声道:“音洛姐,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别跟我计较好不好?”
她声音软,彼时又低垂着眸,俨然一副受伤的小白花模样。
“没事,知道你最近压力也大,能理解。”
沈华兰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海底的月亮,也会折腾身边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去捞,时间久了,林杳杳自然是遭不住。
这不昨晚不就被泼了鱼汤了吗?
林杳杳听到的回复后轻轻地舒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说:“不瞒音洛姐,我最近确实挺难的。”
我瞄了一眼小姑娘,开门见山道:“所以林经理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林杳杳错愕地抬起头,神情短暂地凝滞了一秒后,可怜兮兮道:“我知道音洛姐你厨艺好,我想跟你学习煲汤。”
听到“煲汤”两个字,我差点儿气笑了。
原来重点在这里。
“煲汤最讲究的就是火候,但文火慢熬,需要花不少时间,”我看破没有说破,淡定道,“但公司现在的情况林经理也是清楚的,我只怕没有这份闲心手把手教你了。”
“音洛姐你别着急,公司的事我也很放心上的,”林杳杳说得很急,嗓音也抬高了几个分贝,“庭柯那边我会去沟通,保证在年前解决掉这个问题,怎么样?”
我拧了下眉,视线落在林杳杳脸上时,恰巧看到了那双杏眸里的得意。
一闪而过。
也是这一瞬,那种被克制的恶心感猝然爬上了心头。
就像是谈判一样,林杳杳心里也清楚,她只要提出帮助公司劝说周庭柯,我就不可能拒绝她的要求。
而我,虽然本意上十分反感这样的交易,但从大局来看,这是一门很划算的生意。
当然,如果林杳杳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忙的话。
想到这,我缓了缓语气,说:“周总一向公私分明,为这件事麻烦林经理,会不会不太合适。”
这句话是她昨天送给我的,现在我又还给她。
林杳杳大概也瞧出了我话里有话,面上的笑容明显僵了僵,随即乖巧的回应道:“音洛姐都能在百忙之中教我煲汤,我去劝一劝庭柯,也没什么的,而且音洛姐你也知道呀,庭柯他,就是嘴硬心软。”
嘴硬心软。
我默默地咀嚼着这个词,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怎么说呢,跟周庭柯处了那么久,我从来都只能见识他的嘴硬,而看不到所谓的心软。
他的心软,大概只会给林杳杳吧。
今天林杳杳能把赵红梅拉过来,母女俩无非就是想讨上次的人情,看他们的架势,如果不达目的,只怕还要过来叨扰姑父。
短暂的思索后,我和声道:“今天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晚一点倒是可以。”
闻言,林杳杳喜笑颜开,双手握在胸前,乐滋滋道:“音洛姐,你实在是太好了,这样,等会我就去超市,对了,鲫鱼汤都要准备哪些食材啊?”
听到“鲫鱼汤”三个字,我不由得蜷了蜷手心,随即回应道:“食材我等会发给你。”
林杳杳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整个人都淡定了许多,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杏眸后,试探地问了句:“那是去音洛姐家,还是去我那?”
我被林杳杳给问懵了。
看来她为了这一碗鲫鱼汤,还真的是豁出去了。
但凡她细心一些,就应该猜得到,我的住处,那可是曾经跟她的现任共处一室的地方。
我没兴趣满足她的窥探欲,回应道:“那就去林经理家吧。”
林杳杳眉眼弯弯:“好啊,那我先回去等音洛姐咯。”
下班点到,我驱车回住处,站在熟悉的电梯里,我伸出手,默默地按了林杳杳所在的楼层。
林杳杳所在房号跟我的房号呈垂直状。
连房门锁都是一个牌子。
莫名的,我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按下门铃后,房门很快就开了,林杳杳戴着个嫩粉色的围裙迎上来,气得有些过了头。
我机械地站在门口,一只脚刚迈进房内,就愣在了原地。
室内,不是粉色系的装扮,而是熟悉的,性冷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