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杳的夸赞是温声细语的,伴随着小姑娘脸上的浅浅酒窝,怎么也没法跟讽刺二字挂钩。
但我心里清楚,她是不高兴的。
毕竟这次皖南之行她势在必得,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竟让我捡了个便宜,心里有点幽怨倒也正常。
一共公司最大的和谐就是员工之间的和谐,带着不计较的心态,我继续笑眯眯地打圆场:“林经理说笑了,此次皖南之行之所以能落得皆大欢喜的局面,全靠你跟周总的大力支持,所以等会儿大家可要好好地敬周总和林经理一杯。”
这话我是跟周庭柯和林杳杳说的,之所以这么捧着他们,图的就是一个和谐。
吴凌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急忙上前打圆场:“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就让我们开始今晚的狂欢派对吧!”
“哦,对了,”林杳杳打断了吴凌的话,跟服务生递了个眼神,用着软糯的语调说,“知道今晚是元先生的迎新宴,我特意做了个手工蛋糕,但因为手受伤了嘛,样式可能不太好看,还请音洛姐和元先生别介意。”
她说完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好像生怕做错什么事一样。
她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气道:“林经理真是有心了。”
然而当服务生把手工蛋糕的包装打开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一款圆形的水果样式的蛋糕,大概是途中经历了太多“事故”此刻已经完全变形了。
但你说它完全变形吧,蛋糕中央写的“欢迎元老师”几个字又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欢迎的“欢”字已经分成两半,变成了“又迎”。
挺难堪的。
而作为今晚的主角,元天野在见到这幅情形的时候已然变了脸色。
我听到他用着调侃的语调说:“别说,林经理这手艺,还真是别具一格,别有用心啊。”
他说这话时扑闪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清澈,看不出一丝的挑衅,就是这用词,是相当的不气。
闻言,林杳杳低下头,耷拉着眼皮道:“抱歉,我们刚才不该去医院的,肯定是路上颠着了。”
“林经理这是哪里话,毕竟是手受伤了,”吴凌也跟着接话,“你要是不去医院,周总只怕得心疼死。”
林杳杳神色一滞,眼圈蓦地一红,委屈地看向了周庭柯。
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庭柯彼时冷着一张脸站在一旁,睨了吴凌一眼,说:“吴总说得有道理,为了做这个蛋糕手都受伤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荣幸让她亲自下厨的。”
荣幸两个字惊呆了我。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庭柯,眼神经过林杳杳时,只见小姑娘神色崇拜地盯着他,一脸欣慰。
和得意。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他周庭柯眼里,林杳杳亲自动手做了个残缺的蛋糕,都是给我们面子,是我们的殊荣。
我对此无言以对,而其他人显然也神色各异,特别是元天野,那冷嗤声,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热闹的气氛陡然增添了几许尴尬和僵持,如果按照这个剧情走下去,想必今晚的迎新会要闹得不欢而散了。
我想了想,视线落在桌上的凉拌三丝上,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周总说得对,林经理费心费力的为大家准备甜点,确实是有心了,不过我看着‘欢’字少了个部首,别急,我来变个魔法。”
我边说边拿起筷子,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然后用黄瓜丝和萝卜丝,拼成了一个“又”。
“欢迎元老师,”我指着蛋糕,笑着说:“看,独一无二的款。”
元天野淡淡的瞄了我一眼,笑眯眯道:“姐姐真的太有创意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令人荣幸的蛋糕呢。”
他语气清脆,彼时又故意添了点撒娇的意思,但说话时又特意瞅了林杳杳一眼,整个动作表情幼稚,调皮又带了些许可爱。
我想,也只有元家那样的家庭,才能生出他这般肆意妄为的性格吧?
但好在他这种张扬的性格又比较容易带动氛围,所以气氛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般轻松。
“既然这样,不如大家先尝尝这味道吧?”吴凌也是个顶个的会瞅眼色,一把从服务生手中拿来切刀,直接朝蛋糕切了下去。
剧情的发展有点儿出乎意料。
但既然蛋糕已经切了,就要准备分蛋糕的事。
出于主角位置考虑,我把第一块递给了元天野。
元天野摆摆手,说:“姐姐,你这就不对了,你刚才也说了,此次皖南之行,周总劳苦功高,这一块呀,应该给周总。”
我没想到一向桀骜不羁的元天野此刻竟如此大度,吃惊之余,递给他一个赞叹的眼神后,愉快地把蛋糕递到了周庭柯面前。
“元总监说得对,周总请笑纳。”
周庭柯看着面前的切块蛋糕,冷嗤一声道:“白经理忘了,我不吃甜食。”
我没想到周庭柯会当着众人的面拒绝这块蛋糕,还是林杳杳亲自动手做的,一时间有些答不上话。
这是林杳杳在一旁嘀咕:“庭柯,我做的是少糖款,你可以尝一尝。”
周庭柯收回视线,瞄了一眼林杳杳后,这才将蛋糕接了过去。
突兀的剧情终于在这里画上句点。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在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虽然周庭柯一直端着,但好在小雅和王智他们比较能闹腾,气氛也不算差。
这一闹,就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因为心情还可以,期间我也贪了两杯,等回过神来时,头已经有些晕了。
趁着大家闹腾时,我悄悄地出了正厅,朝回廊处走去。
彼时拐角的窗没关,一阵冷风袭来,吹的我头皮发麻。
我这才意识到,京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一年当中最酷寒的时刻。
我想,只要熬过这段寒风刺骨的日子,总该能看到一点希望吧
这么一想,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仿佛也没那么重了。
理智回归,我快速地转过身,谁知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两步之外的纤长身影。
周庭柯竟一声不吭地站在我身后。
逆着光,我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色,只是隐约间觉得,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
“周总。”我套地开口,问:“有事吗?”
凤眸微抬,男人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淡淡道:“白经理哄男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我迎上周庭柯的视线,果然看到了黑眸里闪过的那抹讥诮。
我不由得,想到了在万幸酒店的套房里,这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曾有过一瞬的温存。
但现在看来,那更像是我的错觉。
我勾了勾嘴角,平和道:“周总过奖了,您疼人的本事,也越来越娴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