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我们是不合时宜的
“我没有......”晏杪四下看了看，语气无奈道：“世子，你别逗我了。”
裴铮见她警惕的动作，道：“晏岁安，你就这般怕我吗？”
每次见到他，都要同他拉开距离，生怕和他沾上一点关系。
这样明晃晃的刻意，让他很在意。
裴铮目光专注的低头看她，他长得太高，晏杪身高只到他的肩膀，离得近了，她总要抬头去看他。
二人站在廊下转角处的景窗前，一阵微风吹过，靠种在景窗墙下的海棠花瓣簌簌而落，衬得二人如同画中人般。
半晌，晏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目光，“世子，我不怕你，也不厌你，我敬你。”
“敬我？”裴铮被她这话惹笑了，“我又不是你的长辈，你敬我做什么？”
晏杪又道：“我也感激你。”
裴铮看着她漆黑的发顶，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轻轻扑动，在她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将她瓷白的肌肤衬得更为白.皙。
“还有呢？”裴铮喉头轻滚，少年清冽嗓音柔和些许：“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它的？”
晏杪双手交握，被宽袖遮掩的指尖缓缓收紧。
“没有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墙边的海棠花瓣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再次看向裴铮的眼神平静的没有半分波澜。
“世子，还想要有什么呢？”她微微一笑，反问道。
这会轮到裴铮不说话了，晏杪似拿定他只敢开开玩笑，不敢真将心里话放在嘴上说。
翌王世子，从来就不止是别人眼里那个狂放不羁，有些顽劣的小霸王。
他心中有城府，有谋算，他将最锋利的那一面藏的很好。
而她，是曾见过他这一面的。
如今他们翌王府一家全都被召回了京城，裴铮比她更明白他们已经是群狼环伺，她不会在这个时候任性，他更不会。
他们都有各自想要守护的东西，有些话，或许只能深埋心中，永不见天日。
“世子表兄，我爹爹阿娘都很喜欢你，你不止是世子，也是同我们血脉相连的远房表亲，他们也将你当成亲人，我也是。”
晏杪将话说得尽量委婉，她知道裴铮能听懂。
“你是我的世子表兄，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但若是其他，便是会变，所以......”
裴铮盯着她的眼睛，道：“所以什么？”
晏杪轻叹一声，“所以，日后勿要再同我玩笑撩拨了，这样不好。”她不想因为他的撩拨，而让心底一些东西变质。
若是一开始便不能成，那就不要开始，不要让这些东西有任何冒头的可能。
现在这样，就很好。
裴铮道：“晏岁安，你在怪我吗？”
他收了往日散漫不羁的神态，语气也正经了起来。
但他依旧是微微下俯的姿态，尽量低着头看她。
“我没有怪你，麒麟。”晏杪声音放缓了些，耐心而温和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话，有些事，现在说来，做来，是不合时宜的。”
晏杪盯着他明亮的星眸，开门见山道：“麒麟，我们是不合时宜的。”
说罢，她又露出一个清浅笑容，“我更希望，你是真在同我玩笑，是我自视甚高，误了你的意思。”
听罢她这两声麒麟，裴铮绷紧的神色却放松了下来，眼眸逐渐弥漫出一股温柔的笑意。
像是透过她层层遮掩的内心，看到了她最真实的想法。
但不过一瞬，他就收起了这副神色，转身便要离去。
没走两步，他又折返回来，“把画给我。”
晏杪看他神情比方才冷淡许多，声音还带上一丝愠怒，大约是被她的话惹恼了。
是应该要恼，她将话说得这么直白，他便是要同她吵两句也是应该。
他道：“这么久，你肯定画完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画。”
晏杪道：“画好了，你在这等一等，我让冬至给你送来。”
裴铮道：“我要你送。”
他的语气倒有些像小孩耍脾气了。
晏杪不理他，转身便走，裴铮在她身后道：“晏岁安，我生气了，你不亲手送给我，我就去你院子里自己拿。”
晏杪回头瞪了他一眼。
裴铮佯装冷脸，在她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时，低低一笑。
晏杪倒还真怕他冲到自己院子中来，虽然这是在她自己家中，可要是放任裴铮胡来，日后他都会开始放肆。
她回到住处拿来了给裴铮画好的画，在方才的庭院中找到了他。
他站在海棠树下等她，因过高的身量都被垂下的花枝挡住了脸。
晏杪停下脚步踌躇了片刻，正想要跟在身边的冬至将画给他，他就转过身来，一只手抬头遮住视线的海棠花枝朝她望来。
二人无声对视了一阵，他迈步朝她走来，在她身前站定，对着她伸出手去。
晏杪将画卷放到他手心中，看他要打开，她一把摁住，“回去看。”
裴铮眉头一挑，道：“不会是特意将我画丑，所以不让我看？”
晏杪道：“表兄容姿，我只能画出十之一二，若是表兄不满意，我也别无他法，表兄只能另找高才了。”
裴铮听她似夸非夸的话，笑了笑道：“放心，你便是将我画成夜叉阎罗，我也会好生珍藏。”
此刻他站在阶下，晏杪总算是能和他平视，她看了眼他的笑颜，很快便撇开视线，“正好，表兄可拿去镇宅。”
裴铮看她说完又要走，叫住她，“等等岁安。”
晏杪侧身看他，“我困乏了，要回去午睡。”
裴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说完，他看向她身后跟着的冬至。
冬至看看他，又看向晏杪，对着二人一福，很是知趣的退下。
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
晏杪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道：“你想问什么？”
“如果。”裴铮道：“如果婚书上写着的，是我的名字，不是裴铄，你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吗？”
晏杪默了片刻，道：“会。”
“只要是爹爹阿娘让我嫁的，无论是谁，我都会嫁，我信任他们，只要是他们选的。”
从三年前，爹爹阿娘为了她留在京城开始，她就知道她的亲事是无法自己选择的了。
她也知道如今这样的局势下，爹爹他们也不会让她嫁给裴铮，不然皇后一党，和所有对皇位起了心思之人，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他们两家。
如今皇权争夺已经开始了，满京城不知道多少人关注着，她到底是要嫁给太子，还是裴铄。
她的亲事就是一个指向，让许多人暗暗站队做出选择。
所以在这上面，她不会任性。
她不想上辈子的悲剧再重演一遍。
上天已经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人不可能事事如意，什么都能得到。
她不贪心，能和爹爹阿娘他们在一起，她已经很满足了。
得到她的回答，裴铮倏尔一笑，道：“我知道了。”
晏杪道：“世子，已经发生的事，不要去假定。”
裴铮道：“你在害怕吗？”
晏杪一顿，“什么？”
裴铮道：“你在害怕的东西，可以告诉我吗？”
裴铮没有得到这个答案，晏杪什么都没有再和他说，只给了他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