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平把手一摆,淡淡的说:“仓库重地,禁止烟火!”
孟会发一愣,连忙缩回手,讪讪地说:“是是是,咋忘了呢?”
同时心里骂了一句:“王八犊子!真能装!”
王先平个子瘦高,小鼻子、小脸小脑袋,眼睛眯眯的,人不太喜欢笑。
他好像眼睛里只有刘大双,在靖安名声不太好,人送外号“二细狗!”
这二细狗是草原上一种猎犬,专门抓兔子的。头小腰细,长长的四条腿也细,跟王先平倒是有几分神似。
这么多年,他担心警局经济处稽查队队长,可是没少抓获一些倒卖走私违禁品的。
现在,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眯着,声音轻轻地问道:“孟老板,出什么货啊?”
“化妆品。”
“运去哪儿?”
“京城!”
王先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道:“孟老板,我们收到了举报,你这批货里有违禁品。现在我们要开箱检查。”
孟会发心里一沉,暗叫不妙。
他也收起了笑容:“王队长,我孟某是什么人?我会做犯法的事情吗?”
“孟老板,您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但这查违禁品也是我职责所在,还望您老配合。”
“我这批货是京城急着用的,刚刚物流的人也检查过了,你就不用麻烦了吧!要是有啥事儿跟上边交待不过去,就推到我身上。”
孟会发语气中已经再次表明自己的身份,这是告诉王先平,靖安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孟老板,您是长辈,就别为难我们下边干活的。这个货我必须查。”
王先平外号二细狗,嗅觉也特别灵。
战争期间,靖安的药品是最紧要的货,不知道多少人打这个的主意。
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还真不少。
这阵子,他去检查几个药厂的出货单,发现有些货流到了一些小公司。
每家数量不大,几家公司加起来也不算少。
王先平起了疑心,暗中调查,知道这些货都是孟会发收了。
查不查孟会发,他也犯了谁,这姓孟的可是公子的亲舅舅,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
这几年,他也没少得罪人。
靖安的货俏,但有些商品如药品、武器、燃料油等,两年前变成了限制经营商品。卖多少,卖给谁,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想拿到经营许可证并不容易。
亏本的买卖没人做,赚钱的买卖砍头都有做。
这两年,偷偷摸摸走私这些商品的还真不少。
特别是药品,有些人摸清了门路,在边区这里买点,那里买点,凑成一大包,只要卖到奉天或者京城,除了来回路费,还能小赚一笔。
这种蚂蚁搬家式的走私,是最让王先平头疼的。
首先,防不胜防。其次,抓到了也不能怎么样,人家就是一口咬定自已用的。第三,很多人都是老头、老太太,抓住了,撒泼打滚,哭闹喊叫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送拘留所,人家一见这么大岁数的,收都不敢收。
最让王先平心痛的是,自己六岁多的儿子刚上小学一年级,被同学骂做狗崽子,经常挨揍。
不过,想想自己原来饭都吃不上,当了土匪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只有跟了刘大双,才活的像个人样,每年几万元工资不说,做人的尊严也找回来了。
可以堂堂正正报出自己的名号,再也不用起什么“草里爬”、“水上漂”一类浑号掩盖自己身份了。
舅舅就舅舅,不是有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嘛!
考虑了几个晚上,他决定动手。
今天,他就要在仓库来个人赃并获。
孟会发见王先平坚持要查,心里一股火起来了。
靠,一个家丁,奴才似的人物,连我的话都不听。
“王队长,我们孟家可是要面子的人,你这么折腾,不是没把我们孟家放在眼里?”
“呵呵!孟老板这话,我可受不起,孟家是孟家,孟老板是孟老板!”
王先平一脸冷笑。
“行,既然你王队长不给我面子,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迟厅长,他的话你总要听吧?”
孟会发脸色不好,口气也不气了。
“好!迟厅长说不查,我立马走人!”王先平细细的脖子一梗,也来劲了。
孟会发也不废话了,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必须动用关系了。
真要查出药品走私来,这可是吃牢饭的。
孟家势大,就算是保了他不坐牢,但丢人也丢不起呀!
他走到仓库的办公室,操起电话,拔了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老迟的声音。
“喂!哪位呀?”
“迟厅长,小孟,孟会发!”孟会发赶紧报出自己的名号。
“哎呀!孟大老板啊,又要请我喝酒?”
老迟嘻嘻哈哈的声音传过来。
“喝酒必须的!不过,今天有件小事儿,迟哥您帮帮忙!”
孟会发小心说道。
“咋的?还有你孟大老板办不成的事情?”
“这不,我有点货,急着发京城,人家车在等着哪!你们稽查队的王兄弟拦着,非得要检查。”
“啊!是这么回事儿。”听筒里的老迟应了一声,半天没动静。
“迟哥,你给说说,今晚咱们听小曲儿去!”孟会发急了,连忙催促。
听筒里终于又传来老迟的声音:“你把电话给他,我问问情况!”
孟会发心里一喜,有门儿!
“王队长,迟厅长让你听电话!”
孟会发对着门外的王先平喊道。
王先平脸色变了,气鼓鼓地走了进来,拿起电话。
“厅长,稽查队王先平。”
“小王啊!咋回事呀?”老迟问道。
“厅长,我查到了线索,孟老板囤了大批药品,准备私运出去。”王先平压低声音说道。
“这个事呀!他一打电话,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小王,这个事情不好办,他的身份你知道,弄不好,刘长官都没面子。”老迟的声音也是低低的。
“厅长,我家公子可交待过,不管是谁,见一个查一个。”王先平还是咬着不放。
“你看看你,犟脾气又上来了不是?这个事情也得分人。姓孟的可是刘长官亲舅舅,算起来也是你的亲戚,真论辈份,你还得喊他一声舅爷!”
老迟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无奈。
王先平有点反应不过来,啥意思啊?就这么放了?
“厅长,您这是啥意思呀?”王先平问道。
“这个事儿,你听我的,货绝对不能放走,人暂时也别扣,给刘长官留个面子。”
说完,老迟把电话挂了。
他知道,这人称二细狗的王先平是一根筋的人,等下把他顶回来,连他也没面子。
拿着电话的王先平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厅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真把这姓孟的抓了,公子的脸也丢尽了。
怎么办?
王先平头一次拿不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