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境苍龙帝国,中央皇城。
青龙大殿上,女皇仍旧威严的坐在龙椅之上,独属于圣境强者的威势在其身上扩散开来。
大殿之下,钱香负手而立,目光正与女皇对视。
“不知道钱香先生,有没有兴趣听一下朕的故事?”
女皇雍容的红唇轻启。
“那陛下可要抓紧时间。”
“微臣进入皇城的消息,绝瞒不过五行圣地的耳目。说不定现在圣地的六大圣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苍龙女皇眼神迷离,似陷入回忆。
“朕生于先皇治下仁武两千八百年,也就是一千三百年前。自朕出生时,至三百年前的苍龙政变为止,先皇一直把朕当作皇位的合法继承人来培养。”
“朕亦是日日习武、夜夜奉读,努力不让父皇失望。”
“就在朕以为朕会顺理成章的继承先皇的皇位之时,命运的转变却又那么的突然。”
“突然的让人无法接受。”
“一切的转变都源自三百年前的那个夜晚……”
苍龙皇城,武渊殿。
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从殿里传出,回响在皇城之上。
苍龙帝国的老皇帝就在不远处的武合殿休息,风声杂着喊声隐约从窗外传来。
今夜的风,格外的急。
“启禀陛下,惠贵妃难产。接生的医官请问——保大还是保小?”
殿外,新皇子的奶娘正深深的跪在阶上。
“两个都要保!”
“若是我的皇儿出现什么意外,定要诛尔等九族!”
奶娘领命而去。
这一句命令,仿佛抽干老皇帝的所有生命力。他苍老的躯壳瘫进龙背大椅之中,眸色渐渐黯淡。
“启禀陛下,国舅爷于今夜三更天秘密入宫,直往武承殿而去。”
殿外又响起一道声音。
老皇帝霍地从龙椅内绷起!
“卫东亭,他来做什么?”
狂风吹得殿内的烛火明灭。老皇帝嘶哑的嗓音从殿里传来,“你替朕前去给国舅爷赐一道晚膳,就说朕特许他今夜在武承殿留宿。”
时局紧张,每一个细小的偏差,都将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
武承殿中,接到晚膳的国舅爷惊骇欲绝!
冷汗涔涔,浸湿衣衫。
“舅舅,我就说这皇宫的一切,都瞒不过父皇的眼睛。你且在我这殿中留宿一夜。先前之事,休要再提!”
彼时的苍龙女皇,虽已年近千岁,却仍略显青涩。她的琼鼻樱唇、莹莹眉眼,浑像是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女。
父皇的贴身死士携皇命而来,她便刹时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大殿,沉默。
隐约只有惠贵妃的嘶喊,随着急风传来。
“殿下!”
国舅爷猛地跪在地上,把头深磕。他重新组织语言,又道,“我来时,已与诸位亲僚定死——不管我能不能平安回去,今夜五更时分,都要起事。”
“臣是抱着决死之心而来,希望殿下明鉴!”
“舅舅你这是……”
苍木柔赶紧去把亲舅舅扶起来。
两人重新立定。苍木柔脸上的神情犹是艰难不定。
“殿下!”
“臣有一言,今夜再不说,恐怕以后再无机会可说。殿下的母后早逝,如今这后宫之中,唯惠贵妃一人独得恩宠。她若为陛下诞下子嗣,这朝中局势,必在顷刻间反复。”
“我知殿下所想:既做不成那九五至尊,依旧可以做一位逍遥公主。然而我们这位新皇如果顺利登基,知晓了这些年陛下皆把殿下当作新君培养,他心中会作何感想?”
“届时,殿下手中无权、朝中无势,身家性命全系于新皇之手,您还能做的成逍遥公主吗?”
恐怖的念头划过苍木柔的脑海。
“舅舅可曾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语气,颤抖。
狂风不要命的吹进殿中。
“殿下放心!”
卫东亭再叩首,嘴中长舒一口浊气,道,“先皇子的奶娘秦桑、太保傅龙苼皆非我族系,我已安排高手前往狙杀。另有狩龙卫步兵指挥使赵益,乃是秦桑之夫。他忠于陛下,亦是不可不除。”
“狩龙卫六千步卒,皆驻扎在皇都九门之外。臣会命都城指挥使李载旗率部前去阻截。”
“车马指挥使卫翔,那是我们卫家的嫡脉。只待战端一起,他便会立刻打开府库,将战甲、战刀尽数分发给李载旗部下的苍龙卫。同时他也会率部下的六百精锐牵制陛下的亲卫死士。”
“此一战,周密妥当,必是万无一失。只待殿下举事,大事可成!”
那一夜的苍龙帝国皇宫,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当我提着血淋淋的战刀出现在父皇面前时,他自知大势已去,亲自写下传国诏书,传位于我。”
“只是朕低估了一位伪圣求生的欲望。那傅龙苼竟然能拼死逃出火海。”
“朕更没有料到,那秦桑竟不惜以自己不足满月的孩子顶替先皇子。让我那位皇弟,得以逃出生天。”
迷离的光彩从女皇的眼眸里消失,冰冷的威严重新占据瞳孔。她道,“所以,宫先生,如果你是朕的这位皇弟,你觉得朕若不杀他,会有活路么?”
“我?”
宫无名亦是从那个血腥的夜晚回过神来,坦率道,“如果我是他,你断然没有万分之一的活路。”
“可惜你不是。”
苍龙女皇的烈焰红唇勾起一抹美艳的弧度,“虽然你是桑姑抚养长大,又是赵益的儿子。但朕笃定,你不是他。”
“何以见得?”
“你太过年轻,宫先生。”
“像你这般的妖孽,朕很难想象,若是上天予你三百年的时光,你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可惜你天赋太高、心智太妖,这两样都夺了天机。我敢笃定,上天不会让你活那么久。你的死劫,将至!”
“听姐姐一句话——留下来。姐姐说过可以把整个人连同整个苍龙帝国都陪嫁给你。此话现在仍然有效。”
“柔姐姐如此坦诚,也不枉我把彩云兄弟留下来,辅佐于你。”
宫无名只拉起塞无霜的手,向殿外走去。
“霍楠我也给你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镇玄女帝传给你的《极阴采道功》,不过是个残本。你强行修炼,上限早就被锁死了。”
“我听说这一届五行秘境试炼,第一神秀夺得了一部名为《玄黄真经》的绝顶功法。女皇若是有意,可以求一求彩云兄弟帮你。这《极阴采道功》,以后还是不要再修了!”
若不是时间不允许,宫无名还真想唤来彩云兄弟,跟这苍木柔煮酒论英雄。
可惜,五行圣地的诸位圣主将至,宫无名不得不赶紧跑路。
青龙大殿的门外红毯之上,犹站着三道人影。
宫无名和塞无霜携手从这三道人影跟前走过,竟没有察觉到一点端倪。
“大仙宗,您不远万里亲身至此,难道只是为了亲眼看一下我家少族长?”
清风拂起黑白两色的长发,也微微吹动黑白两色的道袍。龙氏族的两位圣君就站在这黑白两色之后,躬身侍候。
当龙九出言的那一霎,龙镜台的黄金瞳孔狠狠的瞪过去,斥满警告。
转脸,又挂上虔诚而谦卑的笑容,他道,“大仙宗如此抬爱我家少族长,真是我龙氏族万世修来的福分。”
“也不知道这月炎天使得什么手段,竟能蒙蔽老夫的感知。”
大仙宗伸出小指抠着耳朵,脸上的皱纹紧凑到整只右眼上。
“看来这月炎天,当真有撑起一个大时代的天赋。若他不死,恐怕有望踏入那个境界。”
龙九和龙镜台均是浑身一震,有一个词语忽地闯进脑海——半步天眠!
“看到劣徒们平安无恙,老夫总算是放下心来。”宫无昧又捋捋胡须,面露欣慰。
“仙宗传承,可千万不要断送在老夫手上。”他的语气中似有向上苍乞求之意。
“少族长有大仙宗亲自教导,又有龙氏族保驾护航,必成九天真龙。大仙宗何苦烦忧至此?”龙镜台躬身抱拳。
大仙宗没有理会,只自顾自的吟起诗词:
“炉州鸿剑鸣,鳞木海潮生。”
“潮落剑陨知何处,魔神断姓名。”
“素女仙宗落,玉镜炎月升。”
“玉殒香消情绝狱,黄泉不孤清。”
“堪有大凤赤地擎,却无寻凰命。”
“孤身赴血冥。”
“幸留空龙残烛照,葬魂天源中。”
“苟命看新晴。”
“这历史的长河荡荡,有多少天骄妖孽,还未来得及成长起来,就匆匆奔赴黄泉?”
“我看我这乖徒儿哪样都好,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这煌煌大世,能有多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年少轻狂,难免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够拯救天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自有天下人去救。这小子总把这些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肩膀上,哪里能活得下去嘛!”
“可是先贤圣人不总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么?”
龙九问道。
那双怒火黄金瞳再度盯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们龙氏族,难不成是想培养一位圣人?”
宫无昧冷峭一笑,又道,“我这乖徒儿天天净想着达济天下、逆势而行,说不准哪天就会被大势所淹没。”
“我这个当师父的,总要找个机会敲打一下才行。我这片牧场里就这一头好羊羔,要是弄丢了再补可就真晚了!”